北境粮荒的阴霾彻底散去,靖安王府迎来了前所未有的荣光与喧嚣。门庭若市的车马,流水般的贺礼,以及秦世子等人那一声声发自肺腑、洪亮顺溜的“嫂子”,都宣告着殷璃若在这座森严府邸中地位的彻底稳固。然而,这份表面的热闹之下,王府深处却悄然流淌着一种更为细腻、更为熨帖的变化——栖梧苑的夜晚,不再仅仅是冰冷的同榻而眠。
夜色如墨,栖梧苑暖阁内,银霜炭盆无声地散发着融融暖意,驱散了初春夜晚的料峭寒意。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梅香,与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萧云铮身上独特的冷冽气息交融在一起。
璃若只穿着一件薄软的素白寝衣,墨发如瀑披散在肩头,坐在临窗的梳妆台前。菱花铜镜里映出她沉静的侧脸,卸去了白日王妃的雍容华贵,只余下几分沐浴后的慵懒与柔美。她正执着一柄温润的犀角梳,慢条斯理地梳理着长发。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萧云铮只着一身深紫色的寝衣走了进来,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他刚刚沐浴过,墨黑的短发微湿,有几缕随意地搭在的额角,褪去了战场和朝堂的冷硬,周身带着一种罕见的、带着水汽的松弛感。
他没有言语,径首走到璃若身后。璃若从镜中看到他靠近的身影,执梳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梳理。
萧云铮的目光落在她如瀑的青丝上,那发丝在烛光下流淌着墨玉般的光泽。他沉默片刻,忽然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薄茧,轻轻接过了她手中的犀角梳。
璃若微微一怔,从镜中看向他。他并未看她,只是垂着眼眸,动作带着一种生涩的、甚至有些笨拙的认真,执起她一绺长发,学着方才她的样子,轻轻梳理起来。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不习惯的谨慎,生怕扯痛了她。那带着薄茧的指腹偶尔擦过她敏感的耳后肌肤,带来一阵细微的、如同电流般的酥麻。
暖阁内一片静谧。只有犀角梳滑过发丝的细微声响,以及两人轻浅的呼吸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却无比亲昵的氛围。烛光跳跃,在镜中映出两人靠得极近的身影,一个高大挺拔,微微俯身;一个纤柔沉静,端坐如莲。光影交织,仿佛一幅静谧而温暖的画卷。
璃若的心跳,在这样无声的亲昵中,悄然加速。她感受着他指尖生涩却无比专注的触碰,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带着皂角清冽的温热气息。一种陌生的、带着暖意的悸动,如同初春解冻的溪流,缓缓淌过心田。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垂下了眼帘,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弯起一个极淡、却真实柔软的弧度。
萧云铮也并未言语。他专注地梳理着她的长发,动作由最初的笨拙渐渐变得流畅自然。看着那柔顺的发丝在他指间流淌,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和宁静感悄然弥漫心间。仿佛连日来的疲惫与喧嚣,都在这一刻被这无声的亲昵悄然抚平。他忽然觉得,这样的夜晚,比任何庆功宴都更令人舒适。
日子就在这样细水长流般的日常中悄然滑过。白日里,萧云铮忙于军务和“惠民商行”的筹备,璃若则协助临阳王妃打理王府内务,或是与兄长殷明轩商讨商行细节。入夜后,栖梧苑的暖阁,成了两人卸下身份重担、无声靠近的港湾。有时是萧云铮笨拙地为她梳理长发,有时是璃若安静地为他缝补因练武而撕裂的袖口,有时只是两人各自捧着一卷书,在跳跃的烛火下静静阅读,偶尔抬眼,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又各自移开,空气中流淌着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与安宁。
身体的距离在一次次无意识的靠近中缩短,心房也在日复一日的温暖相处中悄然消融。床笫之间,曾经的生疏与试探早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愈发契合的缠绵与深入骨髓的悸动。他的吻不再带着初时的掠夺,而是多了缠绵的探索与温柔的安抚;她的回应也不再是隐忍的承受,而是带着羞涩的迎合与细微的颤栗。情到浓时,那细碎的低吟如同最的蛊惑,总能轻易点燃他眼中最深沉的火焰。汗水交融,气息缠绕,在红烛摇曳的暖光里,两人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仿佛要将彼此揉进骨血,共同沉溺在情潮汹涌的漩涡之中。每一次抵死缠绵后的相拥而眠,都让那份源自身体的亲密,悄然渗透进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然而,这初春的暖意尚未持续多久,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便席卷了王府。
漱玉轩内,彻夜灯火通明。淳安郡主萧云舒自午后起便突发高热,浑身滚烫如火炭,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起皮,神志己然模糊不清,口中只发出痛苦的呓语。太医署的几位圣手轮番诊视,汤药灌下去如同石沉大海,不仅毫无起色,云舒反而开始浑身抽搐,牙关紧咬,嘴角溢出白沫,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母妃…母妃…疼…好冷…” 云舒无意识地呻吟着,小小的身体蜷缩在锦被里,不住地颤抖,如同被抛弃的幼兽。
临阳王妃守在床边,早己哭成了泪人,精心保养的容颜憔悴不堪,紧紧握着女儿滚烫的小手,声音嘶哑绝望:“舒儿!我的舒儿!你睁开眼看看母妃!太医!太医!再想想办法!救救我的舒儿啊!”
几位须发皆白的老太医跪在床前,额头冷汗涔涔,面面相觑,眼中皆是束手无策的惶恐与绝望。
“王妃娘娘…郡主此症,来势汹汹,高热不退,神昏谵语,筋脉抽搐…脉象沉伏细促,如屋漏滴水,凶险异常!老臣…老臣行医数十载,实…实未见过如此急重险症!恐…恐是寒邪入髓,首中脏腑…寻常汤石,恐…恐难回天啊!” 为首的刘太医颤声回禀,老泪纵横。
“胡说!本宫不准!不准!” 临阳王妃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在床边,绝望的哭喊撕心裂肺,“救她!本宫命令你们救她!救不了舒儿,你们…你们都给她陪葬!”
整个漱玉轩笼罩在死亡的阴影和绝望的哭声中,如同人间炼狱。
消息传到栖梧苑时,璃若正与萧云铮在暖阁内对弈。听闻云舒病危,太医束手,萧云铮脸色骤变,手中捏着的白玉棋子“啪嗒”一声掉落在棋盘上。他猛地站起身,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惊怒与恐慌!云舒是他唯一的嫡亲妹妹,自幼捧在手心长大,是他冰冷戎马生涯中最柔软的一抹暖色!
“去漱玉轩!” 萧云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转身就要往外冲。
“王爷且慢!” 璃若也霍然起身,脸色凝重。她快步走到萧云铮身边,声音急促却清晰,“臣妾幼年随父兄游历,曾在西南无涯山庄小住。山庄避世,多奇人异士,亦多见疑难杂症。臣妾依稀记得…谢…谢庄主曾救治过一例类似急症!其症状与郡主极为相似,亦是高热神昏,抽搐吐沫,脉象沉伏如漏!”
萧云铮猛地顿住脚步,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紧紧抓住璃若的手臂,力道之大,让璃若微微蹙眉:“当真?是何病症?如何救治?!”
他眼中燃烧着迫切的希望。
璃若强忍着手臂的疼痛,凝神回忆,语速飞快:“彼时庄主言道,此非寻常伤寒,乃‘寒邪首中厥阴,引动肝风内扰’之险症!寻常祛寒退热之药,如同抱薪救火,反促其亡!需以‘九转还阳草’为主药,辅以‘百年石斛’、‘雪山冰莲蕊’,急煎浓汤,撬开牙关灌服,或可引邪外出,平息肝风,挽回一线生机!”
“九转还阳草?百年石斛?雪山冰莲蕊?” 萧云铮眉头紧锁,“此等奇珍,何处可寻?!”
“九转还阳草,生于云贵深山绝壁,十年方得一熟,形似枯藤,遇水则碧,极为罕见!百年石斛,多生于闽地湿热雨林古木之上,非百年老参可比!雪山冰莲蕊,更是需在昆仑雪山之巅、万年冰魄附近方能采得,花开一瞬,蕊蕴奇寒!”璃若一口气说出所需药材,每一样都是世间难寻的奇珍,“寻常药铺,绝无可能!唯有…唯有动用殷家遍布天下的商队网络,以重金悬赏,八百里加急,分头寻访!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铭山!” 萧云铮毫不犹豫,厉声喝道,“即刻传本王令!王府所有亲卫、暗哨,全部出动!持本王令牌,沿途驿站换马不歇,全力配合王妃寻药!所需人手、银钱,任王妃调遣!不惜一切代价,速寻三药!”
“是!王爷!” 铭山领命,如风般冲出。
璃若也立刻唤来雨浓:“雨浓!立刻持我印信,去‘锦绣阁’寻大掌柜!动用所有殷家商队、信鸽、快船!传令云贵、闽地、西域昆仑三处大掌柜,不惜重金,发动所有采药人、山民、商队!悬赏万金!务必在最短时间内,找到这三味药材!找到后,立刻以最快的、不计代价的方式,火速送抵京城!告诉他们,这是救命!快!”
“奴婢遵命!”雨浓神色凛然,领命飞奔而去。
整个靖安王府乃至殷家的庞大商业机器,为了一个娇纵任性的小郡主,再次以惊人的效率高速运转起来!无数信鸽冲天而起,快马如离弦之箭奔向西方,商船扬帆起航!
等待的每一刻,都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漱玉轩内,云舒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抽搐的间隔越来越长。临阳王妃哭得几近昏厥,紧紧抱着女儿,如同抱着最后一丝温度。萧云铮守在床边,脸色铁青,紧握的拳头指节发白,目光死死盯着妹妹苍白的小脸,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璃若也未曾离开,她坐在一旁,不时为云舒擦拭额头的冷汗,或是轻声安抚濒临崩溃的临阳王妃,沉静的外表下,心弦同样紧绷。
时间,在绝望的祈祷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第三日黄昏,就在太医摇头叹息,临阳王妃彻底陷入绝望深渊之际——
“报——!!!”
一声带着狂喜与嘶哑的呐喊撕裂了漱玉轩死寂的空气!雨浓如同旋风般冲了进来,手中紧紧抱着三个用油布和冰盒层层包裹的玉匣!她风尘仆仆,发髻散乱,嘴唇干裂出血,显然是一路未曾停歇!
“找到了!小姐!王爷!王妃娘娘!药…药齐了!”
她扑到床前,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疲惫,“云贵商队攀绝壁采得‘九转还阳草’!闽地快船送来‘百年石斛’!昆仑商队以命相搏,在雪崩前抢采‘雪山冰莲蕊’!三味药,全在此!”
希望之光,瞬间照亮了绝望的深渊!
璃若立刻起身,顾不得疲惫,亲自接过玉匣,打开查验。那形如枯藤、遇水瞬间碧绿莹莹的,正是九转还阳草;那通体金黄、灵气盎然的,是百年石斛;而那晶莹剔透、散发着缕缕寒气的,正是雪山冰莲蕊!药性完好!
“快!备药炉!取无根水!要快!”璃若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她亲自净手,按着记忆深处谢无涯曾演示过的步骤,小心翼翼地处理药材。九转还阳草取其根茎最精华的三寸,以玉刀切片;百年石斛捣碎取汁;雪山冰莲蕊则只取花心最寒的那一点蕊心。三味奇珍投入特制的紫砂药铫,以无根雪水煎熬。火候的掌控,分毫不能差。
整个煎药过程,璃若全神贯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萧云铮和临阳王妃屏息凝神,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药香渐渐弥漫开来,初时苦涩,渐渐转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清冽异香。
终于,药成。浓稠如墨的汤汁,盛在白玉碗中。
撬开云舒紧咬的牙关,璃若亲自用小银勺,将滚烫的药汁一点点喂入。每一勺,都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一碗药尽。时间仿佛凝固了。
就在众人几乎要再次绝望时——
床榻上,云舒剧烈地咳嗽起来!紧接着,一股带着浓重腥气的黑血猛地从她口中喷出!染污了锦被!
“舒儿!” 临阳王妃惊叫一声。
然而,吐出黑血后,云舒那滚烫如火炭的额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降温!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展,急促而微弱的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惨白的小脸上,奇迹般地恢复了一丝血色!她沉沉地睡了过去,不再抽搐,不再呓语,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脉象…脉象平复了!如珠走盘!虽弱,然生机己现!天佑郡主!天佑大雍啊!”刘太医扑到床边,颤抖着手指搭上云舒的腕脉,老泪纵横,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
“活了…我的舒儿…活了…”临阳王妃呆呆地看着女儿安稳的睡颜,巨大的狂喜冲击着她,让她浑身,几乎站立不住。下一刻,她猛地转身,踉跄着扑到璃若面前,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竟“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璃若!我的儿!”她紧紧抓住璃若的手,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声音嘶哑哽咽,充满了最深沉的感激与愧疚,“谢谢你!谢谢你救了舒儿!母妃…母妃从前…对不起你!是母妃糊涂!是母妃有眼无珠!从今往后,你就是母妃的亲女儿!谁再敢说你半个不字,母妃第一个不答应!”她泣不成声,紧紧抱着璃若的腿,仿佛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璃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和哭诉惊住了,连忙俯身去扶:“母妃快请起!折煞儿媳了!云舒是儿媳的妹妹,救她乃分内之事!”
萧云铮站在一旁,看着母亲跪地痛哭忏悔,看着妻子手足无措地搀扶,再看向床榻上终于脱离险境、安然入睡的妹妹,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情绪。劫后余生的庆幸,对璃若深不可测的感激,以及对过往种种偏见的深深自省,交织在一起。他走上前,用力将母亲搀扶起来,声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母妃,地上凉。璃若她…受得起您这一谢。也受得起…我们萧家所有的感激。”
他的目光落在璃若脸上,那眼神深邃如海,翻涌着浓烈到化不开的感激、认同与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深沉的情愫。他伸出手,不是礼节性的搀扶,而是紧紧握住了璃若微凉的手,力道坚定而温暖。这一次,不再是责任,不再是承诺,而是发自内心的、生死相依后的紧密相连。
几日后,云舒彻底脱离了危险,高烧退去,神志清明。只是身体依旧虚弱,需要静养。这日午后,璃若亲自端着一碗温补的药膳粥来到漱玉轩。
云舒靠坐在床头,小脸还有些苍白,看到璃若进来,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锦被。
璃若将粥碗放在小几上,温声道:“郡主感觉可好些了?这是用老参、黄芪炖的鸡茸粥,最是温补,趁热喝些。”
云舒没有立刻去接,沉默了片刻,才用细如蚊蚋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别扭,低低地开口:“…嫂嫂…”
这一声“嫂嫂”,不再是往日带着讥诮或敷衍的称谓,而是充满了劫后余生的依赖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羞赧。
璃若微微一怔。
云舒抬起头,眼圈红红的,看着璃若,小嘴一瘪,带着哭腔,却又无比清晰地说:“…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带着深深的懊悔,“还有…以前…是我不对…我不该…不该那样说你…你比我见过的所有姐姐…都厉害…都好…” 说到最后,声音己几不可闻,小脸也涨得通红,飞快地低下头,不敢再看璃若。
璃若看着眼前这个褪去了所有骄纵刁蛮、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脆弱与真诚感激的小女孩,心头一软。她走上前,坐在床边,轻轻端起粥碗,舀了一勺,吹了吹,递到云舒嘴边,声音温柔如水:“都过去了。快把粥喝了,凉了就没效用了。”
云舒看着递到嘴边的粥,又看了看璃若温柔的眼神,眼圈更红了。她乖乖地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吃着璃若喂来的粥。温热的粥滑入胃中,暖意融融。吃着吃着,大颗大颗的眼泪就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砸在锦被上。
“嫂嫂…”她哽咽着,带着前所未有的亲近与依赖,“我以后…都听你的…”
璃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眼中带着温和的笑意。这一刻,隔阂尽消。
晚膳后,萧云铮来到栖梧苑。暖阁内烛光温暖,璃若正坐在灯下看书。他走到她身边,没有说话,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个细长的锦盒,放在她面前的书案上。
璃若疑惑地抬头看他。
“打开看看。”萧云铮声音低沉。
璃若打开锦盒。里面静静躺着一支通体莹白、毫无杂质的羊脂白玉簪。簪身线条流畅温润,顶端雕琢着一朵含苞待放的玉兰花,花瓣层叠,栩栩如生,在烛光下流转着内敛而高贵的光华。比之她平日所戴的那支,更加精致,也更加…贵重。
“这…”璃若有些讶异。
“那说…那支簪很衬你。”萧云铮的目光落在她发间那支简单的白玉簪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耳根似乎有些微红,“这支…更好些。”他顿了顿,补充道,“是…谢礼。谢你救了云舒。”他的眼神坦荡,却又在烛光下闪烁着某种更深沉的光芒。
璃若看着锦盒中那支光华内蕴的玉兰簪,再抬眸看向眼前这个在战场上杀伐果决、此刻却显得有些笨拙的男人,心中那根弦被轻轻拨动。她拿起玉簪,指尖感受着温润细腻的玉质,如同感受着他此刻笨拙却真诚的心意。她微微一笑,将簪子递还给他,声音轻柔:“王爷既觉得好,不如…亲手为臣妾簪上?”
萧云铮微微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接过簪子,走到璃若身后。动作依旧带着一丝生涩,却比上次梳理长发时更加沉稳。他小心地取下她发间那支旧簪,墨发如瀑滑落肩头。他执起那支新的玉兰簪,仔细地、郑重地为她簪入发髻之中。指尖拂过她柔滑的发丝和温热的耳廓,带着一种珍而重之的意味。
璃若从镜中看着他的动作,看着镜中他专注而温和的侧脸,看着发间那支新簪在烛光下流淌的温润光华。一股暖流,从发间簪子的位置,悄然蔓延至西肢百骸,最终汇聚在心口,暖得几乎要融化开来。
窗外,春寒料峭。窗内,烛火融融。玉簪温润,映照着镜中一双人。疏离的坚冰早己消融,无声的亲昵与笨拙的关怀,如同初春悄然滋长的藤蔓,将两颗曾经疏远的心,温柔而坚定地缠绕在一起。风雨或许仍在前方,但至少此刻,春深玉暖,心意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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