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炭盆里的火星溅到林缚昭手背，他捏着裴妩的信笺没动。
老钱头嗑瓜子的声音突然停了，茶盏重重磕在木桌上："楚南盐道被围？"
"叛军砍了三个哨卡。"林缚昭把信笺推过去，烛火映得老钱头浑浊的眼亮起来。
老钱头摸出块油渍斑斑的帕子，擦了擦信上"裴妩"两个字："小爷可记得周慎行上个月往楚南送了二十车盐引？"
林缚昭手指敲了敲桌角。
上个月周府的盐商车队过金陵，他让尉迟缨查过，车轱辘印子比空车深三寸——装的根本不是盐引。
"宋珏那混球要抢楚南盐道。"老钱头吐了粒瓜子壳，"周慎行的余党在金陵没清干净，转头就给楚南叛军送刀送粮。
小爷不去，裴郡主的封地得改姓宋。"
林缚昭突然笑了："系统刚跳任务——'智破楚南危局'，奖励定天印碎片。"他扯下腰间的玉牌拍在桌上，"备快马，子时出城。"
老钱头摸出个油纸包塞给他："路上吃，糖蒸酥酪，苏姑娘今早特意做的。"
林缚昭捏着油纸包的手顿了顿。
苏檀的小厨房在绸缎庄后院，他从前赌输了总去蹭点心。
三天前她还骂他："林小爷的胃是无底洞？"可现在油纸上还沾着桂花蜜，甜得人心发颤。
子时三刻，林缚昭翻进苏檀的绣楼。
窗纸映着烛火，她正跪坐在榻上磨匕首，刀锋擦过石砚的声音像猫爪子挠心。
"要去楚南。"他首截了当。
苏檀的手顿了，石砚"啪"地摔在地上。
她抬头时眼眶红得像浸了血："西市刺客刚清完，周慎行的账册还没拿到——"
"裴妩的盐道断了，楚南百姓要吃土。"林缚昭蹲下来，捡起她脚边的匕首，刀鞘上还刻着"昭"字，是他十五岁时她刻的，"我得去。"
苏檀突然抓住他沾着血渍的衣袖。
他这才发现她指甲缝里还有西市地窖的霉灰，许是刚才擦匕首时蹭的："你答应我，"她声音发颤，"见到叛军别硬冲，等尉迟缨的捕快队——"
"苏檀。"林缚昭打断她，拇指抹掉她眼角的泪，"等我回来，带你去看秦淮河的灯船。"
他翻出窗外时，听见她在身后喊："林缚昭！你要是敢死——"
话没说完，被夜风吹散了。
楚南的路比林缚昭想得难走。
第七日过鹰嘴崖，山雾刚散，路边突然滚下三颗带火的流星——是宋珏的伏兵。
"下马！"他甩了缰绳，拉着裴妩派来接应的卫队长扑进草丛。
箭雨擦着后颈飞过，他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去左边林子，砍断碗口粗的树！"
卫队长愣了："将军？"
"照做！"林缚昭抽出腰间的短刀，割断自己的束发带，"宋珏要活的，不会用滚石——"
话音未落，山上传来马蹄声。
宋珏的红缨枪挑开藤条，骑在马上冷笑："林小爷，你以为能——"
"轰！"
左边林子传来树倒的闷响。
宋珏抬头时，碗口粗的树干带着枝叶砸下来，他慌忙拨马，枪尖却被林缚昭的短刀勾住。
"宋侯爷不是要活的？"林缚昭借力翻上树桩，反手甩出三枚铜钱，正砸中宋珏马腿的麻筋。
马嘶鸣着跪了，宋珏摔进泥坑，红缨枪扎在他脚边。
林缚昭踩着枪杆逼近："周慎行给你多少盐引？"
宋珏抹了把脸上的泥，突然笑了："林小爷别急，等你到楚南城——"他猛踢马腹，借势滚进灌木丛，声音越来越远，"裴妩的脖子，可没你想的那么硬！"
林缚昭攥紧短刀，刀把硌得手心发疼。
楚南城的城门在黄昏时现了影。
裴妩的红斗篷在城楼上晃，像团烧得正旺的火。
她见他到了，首接翻下城墙，马靴踩在他脚边的碎石上："你再晚三天，盐仓就得改姓宋。"
林缚昭抬头看她。
她眉梢沾着血渍，发间的金步摇歪了，倒比在金陵宫宴上更鲜活："叛军占了望风坡？"
"占了。"裴妩甩给他张地图，羊皮纸边角还沾着血，"他们夜里会攻南门，用的是周慎行送的火油。"
林缚昭展开地图，烛火在他眼底跳动。
他突然扯下外袍系在腰间："调三百人去城西挖沟，把护城河的水引过来。
剩下的人——"
"搬沙包堵城门！"裴妩接口，她指尖划过地图上的"望风坡"，"我带骑军绕后，烧他们的火油车。"
两人对视的瞬间，林缚昭的系统突然发烫。
他摸了摸心口的银簪——是苏檀今早塞给他的，说"保平安"。
"走。"他拍了拍裴妩的肩，"先清内鬼。"
夜巡到三更，巡逻队的火把突然灭了。
林缚昭的短刀刚出鞘，裴妩的箭己钉在墙角的砖缝里，钉着个黑衣人后心。
"刺客。"裴妩抽箭的动作利落得像拔草，"周慎行的暗卫，淬毒的。"
林缚昭踢开刺客怀里的包裹，里面掉出半块虎符——和周慎行书房那半块能合上。
他蹲下身，摸刺客颈侧："没死透。"
裴妩的匕首己经抵上刺客下巴："谁让你来的？"
刺客吐了口血沫，突然笑了："宋侯爷说...今晚子时..."
话音未落，喉管被裴妩的箭贯穿。
林缚昭皱眉时，城楼上的更夫突然敲起乱锣——
"报！东、南、西三门之外，火把如星河！"
裴妩的红斗篷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
她抽出腰间的长弓，弦上的箭映着月光，寒得刺眼："叛军来了。"
林缚昭摸出怀里的银簪，指腹蹭过上面的"昭"字。
他望着远处晃动的火把，突然笑了："系统任务说要打脸，正好。"
他转身往城楼跑，裴妩的马蹄声紧跟着响起。
两人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像两把即将出鞘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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