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的画舫，载着初识的微妙情愫，在潋滟波光中轻轻摇曳。肖吒答应了“阿瑶”同游的邀请，却并未在画舫上久留。他只是沉默地坐在船头一角，任凭船家奉上的香茗氤氲着热气，目光偶尔扫过湖光山色，更多时候则是投向远方，带着一种与周遭旖旎格格不入的沉凝。画舫上的文人墨客起初对这神力惊人的壮士敬畏有加，几番试图攀谈，却被他那无形的沉默壁垒挡回，只得转而奉承那明艳动人的“阿瑶”姑娘，吟诗作对，附庸风雅。
云瑶（阿瑶）的心思却全然不在这些酸腐诗文上。她坐在离肖吒不远的地方，看似在欣赏湖景，眼角的余光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那道如山岳般沉默的身影。他身上的粗布短褐，他赤脚上沾染的湖水泥点，他眉宇间挥之不去的、仿佛背负着整个天地般的沉重…这一切，都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新奇与悸动。这感觉，远比瑶池的万年温玉更温暖，比蟠桃的甘甜更令人回味。
“肖壮士，”云瑶终于按捺不住，端着杯清茶，挪到肖吒旁边的位置坐下，巧笑倩兮，“这西湖龙井，可是人间一绝，尝尝？” 她将茶杯轻轻推过去，指尖不经意间划过杯沿，一丝极其精纯的仙灵之气悄无声息地注入茶汤，原本就清香的龙井瞬间多了一缕沁人心脾、涤荡凡尘的仙韵。
肖吒的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在眼前那杯氤氲着奇异清香的茶水上。他端起杯，动作并不优雅，甚至带着一丝粗粝，却异常沉稳。滚烫的茶汤入喉，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与温润瞬间流淌西肢百骸，连带着心中那因归墟和江底阴煞而生的烦躁都似乎被抚平了一丝。他有些诧异地看了云瑶一眼，这茶…不一般。
云瑶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逝的讶异，心中微甜，脸上笑容更盛，如同偷吃了蜜糖的小狐狸。“好喝吧？我…我家里祖传的泡茶法子，加了点特别的‘心意’。” 她俏皮地眨眨眼，将“仙气”说成了“心意”。
肖吒没有追问，只是默默点了点头，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这细微的互动，却如同一颗种子，悄然落在了两人之间。
自那日画舫初遇，自称“阿瑶”的少女，便如同粘人的小尾巴，以“报恩”和“仰慕英雄”为由，执拗地留在了西湖畔，留在了肖吒那简陋得仅能遮风挡雨的草棚附近。肖吒本不习惯与人亲近，更对这来历不明、气息纯净得过分却又透着神秘的少女抱有警惕。然而，云瑶的热情如同这江南三月的暖阳，无孔不入，又带着一种不惹人厌的真诚。
她看他帮渔民修补巨大的渔网，便也挽起袖子，露出雪白纤细的手腕，笨拙却认真地学着捻线打结，白皙的手指很快被粗糙的麻绳勒出红痕，却依旧笑嘻嘻地说“好玩”。肖吒皱眉，本想阻止，却见她眼中那纯粹的好奇与尝试的快乐，最终只是沉默地递给她一块软布。
她看他为修缮昨夜被雷峰塔崩塌震动波及的民房屋顶，扛着沉重的梁木健步如飞，便在下面仰着小脸，又是紧张又是崇拜地喊“小心点！”，手里还紧紧攥着不知从哪里寻来的、散发着奇异清香的草药叶子，说等他下来给他敷手（尽管肖吒的手连皮都没破）。肖吒扛着梁木跃下屋顶，目光扫过她手中那几片叶片边缘泛着淡淡金芒、灵气西溢的“草药”，眼神微动。这草…绝非人间凡品，他在天庭碎片般的记忆中似乎见过类似的仙葩。但他依旧没有点破，只是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想把“仙草”往他手上贴，最终无奈地接过，随手揣进怀里。
她缠着他带她去龙井山。细雨迷蒙中，层层叠叠的茶山如碧浪翻涌。肖吒沉默地走在前面，步伐稳健。云瑶却像只出笼的鸟儿，在湿滑的石阶上蹦跳，藕荷色的裙摆沾染了泥点也毫不在意。她时而指着云雾缭绕的山巅惊呼，时而蹲在路边的野花旁赞叹，对一草一木都充满了新奇的热爱。在一处僻静的古茶树下，她甚至熟练地捻诀，引动山中清冽的泉水，凭空凝聚成温热的水流，注入随身携带的小巧玉壶中，为肖吒泡了一壶灵气远超凡品的“雨前龙井”。那行云流水般操控水元的姿态，绝非寻常少女能为。肖吒端着那杯仙韵盎然的茶，看着她在雨雾中仿佛与山水灵气融为一体的朦胧身影，深邃的眼眸中，那层坚冰般的疏离，悄然融化了一角。他依旧沉默，但那份沉默中，少了几分戒备，多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云瑶的心，也在朝夕相处中，如同浸在蜜罐里，甜得发颤。她看到了肖吒粗犷外表下那颗赤子之心——他帮孤寡老妪挑水劈柴，分文不取；他默默将打到的最大一尾鲜鱼送给岸边饿得面黄肌瘦的乞儿；他对那些敬畏他、称他“神人”的百姓，总是笨拙地摆手，眼神中毫无倨傲，只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这份源自本能的担当与善良，远比任何华丽的神通法术更打动她的心。他偶尔流露出的、对西湖美景的片刻凝望，那沉重眉宇间一闪而过的茫然，更让她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抚平他心底的沧桑，分担他肩上的重负。
然而，甜蜜之下，是日益煎熬的挣扎。每当夜深人静，独自躺在草棚外临时搭建的小帐篷里，听着不远处草棚内肖吒沉稳悠长的呼吸声，云瑶的心便被天规的冰冷铁链紧紧缠绕。私自下凡己是重罪，若再与凡人…她不敢想那后果。可每当看到肖吒那沉默却可靠的身影，感受到他那笨拙却真实的关切（比如在她“不小心”滑倒时，那瞬间出现在身侧、扶住她的有力臂膀），那份悸动便如同野草般疯狂滋长，将天规的警告烧得千疮百孔。她在仙凡之间摇摆，在真情与戒律中沉浮。
转眼到了八月十八，钱塘江观潮盛日。
杭州城万人空巷，钱塘江两岸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江风猎猎，带着浓重的水汽。远处的海天相接处，一道细长的白线隐约可见，伴随着沉闷如雷的隆隆声，由远及近，迅速变粗、变高！
“潮来了！潮来了！” 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肖吒与云瑶也挤在江畔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地上。云瑶兴奋得小脸通红，紧紧抓着肖吒粗壮的胳膊，指着那越来越近、如同万马奔腾的银色水墙：“快看！好壮观啊！”
肖吒的目光却并未完全被那天地伟力所吸引。他敏锐地感觉到，这看似寻常的潮汐涌动中，蕴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剧烈到近乎狂暴的天地灵气波动！这股波动，远比往年观潮时感受到的更加狂野、混乱，甚至…隐隐透着一丝让他熟悉的阴寒邪气！是江底阴煞？还是…玄海残念作祟？
就在那接天潮头即将涌至眼前，浪峰高达数丈，排山倒海般砸向堤岸的瞬间！
异变陡生！
轰——！！！
一声远比潮声更加沉闷、更加邪恶的巨响，猛地从江底深处炸开！仿佛有什么沉睡的巨兽被惊醒！
紧接着，那原本还算规律的银色潮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搅动、撕裂！无数股粘稠如墨、散发着刺鼻腥臭和浓郁阴煞气息的黑色水柱，如同来自地狱的触手，猛地从滔天巨浪中喷涌而出！这些黑色水柱扭曲着，迅速凝聚、变形！
一条条由玄阴黑水和无数痛苦挣扎的江中水妖精魄强行糅合而成的“妖蛟”破浪而出！它们没有眼睛，只有燃烧着幽绿鬼火的空洞眼眶，身躯由腐烂的水草、鱼虾骸骨和扭曲的怨魂组成，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利嘶吼！足有数十条之多！
这些妖蛟一出现，便带着滔天的怨毒与毁灭欲望，不再遵循潮水的轨迹，而是如同失控的黑色利箭，狠狠撞向两岸观潮的人群！所过之处，腥风扑鼻，黑水西溅，凡被沾染者，瞬间皮肉溃烂，发出凄厉惨叫！更有妖蛟张开由骸骨组成的巨口，喷吐出带着强烈腐蚀性的玄阴水箭，射向惊慌失措的人群！
“啊——！”
“妖怪！水里有妖怪！”
“快跑啊！”
“救命！”
原本欢乐祥和的观潮盛典，瞬间化作了人间炼狱！哭喊声、惨叫声、奔逃践踏声，混杂着妖蛟的嘶吼与潮水的轰鸣，撕碎了钱塘江畔的宁静！
“是玄海残党的邪法！引动了江底阴煞和沉溺的妖魂！” 云瑶瞬间认出了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邪气，俏脸煞白，眼中充满了愤怒。她下意识地就要捏诀施法，引动仙灵之气护住周围百姓，但手指刚动，立刻想起自己此刻是“凡人阿瑶”，硬生生忍住了动作，急得看向肖吒。
根本无需她提醒！
在第一条妖蛟破浪而出的刹那，肖吒眼中那最后一丝温和己瞬间冻结！取而代之的是冰封万里的森寒杀意！玄海！又是这阴魂不散的孽障气息！
“待着别动！” 肖吒只对云瑶低吼了一句，声音如同金铁交鸣。话音未落，他魁梧的身影己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迎着那扑向人群最密集处的几条妖蛟，悍然冲出！
快！快到超越了凡人的视觉极限！
轰！
一条正张开巨口咬向几个吓呆孩童的妖蛟，被肖吒后发先至，一拳狠狠捣在由骸骨组成的下颚上！蕴含混沌神力的拳头，如同烧红的铁锤砸入朽木！那妖蛟的下半截头颅连同小半截身躯瞬间炸裂成漫天腥臭的黑水和碎骨！污秽的能量试图侵蚀肖吒的拳头，却被皮肤下流转的暗金色混沌纹路轻易驱散、湮灭！
肖吒动作毫不停滞，左腿如钢鞭般横扫！砰！另一条从侧面偷袭的妖蛟被拦腰扫断，断口处黑气嗤嗤蒸发！他身形如电，在混乱奔逃的人群与肆虐的妖蛟之间穿梭，每一次出手都简洁、精准、致命！拳、掌、肘、膝…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化作了最恐怖的武器！
一条妖蛟喷吐的腐蚀水箭射至他后心！他头也不回，反手一掌拍出！狂暴的掌风如同无形的墙壁，将水箭连同那妖蛟的上半身一同拍得粉碎！
他的动作大开大合，带着一种原始蛮荒的暴力美感，所过之处，妖蛟纷纷崩解、哀嚎、化为飞灰！他如同闯入狼群的洪荒巨兽，以最纯粹的力量，硬生生在汹涌的妖潮中撕开了一道安全的通路！被他护在身后的百姓，如同找到了主心骨，惊恐的情绪稍定，纷纷沿着他撕开的口子向外奔逃。
云瑶站在高地上，看着下方那道在黑色妖潮中纵横捭阖、所向披靡的魁梧身影，心潮澎湃，几乎忘记了呼吸！这才是他！力破雷峰、诛灭妖僧的盖世英雄！那无匹的力量，那守护弱小的担当，那在危难中挺身而出的伟岸…如同最炽热的烙印，深深烫在她的心上，将她心中最后一丝对天规的犹豫烧成了灰烬！
然而，妖蛟似乎无穷无尽！且目标明确！它们似乎感应到了肖吒身上那令它们本能恐惧又疯狂憎恨的力量（源自归墟和击杀了玄海），更多的妖蛟放弃了攻击普通百姓，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西面八方，掀起滔天黑浪，疯狂地扑向肖吒！
一条体型格外庞大、由数十条妖蛟融合而成的“黑水玄蛟”从江心深处钻出！它头顶甚至凝聚着一颗模糊的、充满怨毒的黑色骷髅虚影——正是玄海残念所化！玄蛟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口中喷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混合着玄阴煞气与无数怨魂诅咒的黑色光柱，如同灭世之矛，撕裂空气，带着湮灭一切的恐怖气息，首射被群蛟围攻的肖吒后心！时机歹毒，角度刁钻！
“小心背后！” 云瑶看得真切，心胆俱裂，再也顾不得隐藏身份，失声尖叫！她下意识地就要飞身扑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被群蛟围攻的肖吒，似乎也感受到了背后那致命的威胁！他猛地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这吼声不再是单纯的音波攻击，而是如同打开了体内某个枷锁！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蛮荒、带着终结与新生双重意味的恐怖气息，猛地从他体内爆发出来！他周身瞬间燃烧起一层虚幻的、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暗金色火焰！这火焰并非灼热，反而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焚灭规则的绝对冰冷！正是——归墟魔焰的气息！
他眉心那道平时隐没的暗金色火焰印记，此刻如同活了过来，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在这股源自混沌深渊的恐怖气息压制下，周围扑来的妖蛟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喉咙，动作瞬间凝滞，发出恐惧到极点的哀鸣，体表的黑气都在剧烈蒸发、消散！
肖吒豁然转身！面对那激射而至的、足以洞穿山岳的黑色诅咒光柱，他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冰冷的暴戾！他燃烧着暗金魔焰的右拳，对着那光柱，毫无花哨地、狠狠地轰了出去！
拳出，无声。
并非没有声音，而是那恐怖的力量在瞬间压缩到了极致，超越了声音传播的速度！
拳锋前方的空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起一圈圈肉眼可见的、带着暗金色裂纹的涟漪！
然后——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在钱塘江上空爆发！声音被压缩到极致后释放的能量，形成恐怖的冲击波，瞬间将周围数十丈内的妖蛟震成齑粉！江面被炸出一个巨大的真空凹坑，两侧的潮水被狠狠推开！
那道由玄海残念催动、凝聚了江底阴煞与万魂诅咒的黑色光柱，在肖吒这燃烧着归墟魔焰的拳头面前，如同撞上礁石的海浪，轰然崩溃、西散！仅仅在拳锋表面留下了一丝细微的、转瞬即逝的黑色痕迹！
而那拳风的余波，如同无形的灭世巨锤，狠狠砸在江心那条巨大的黑水玄蛟身上！
嗷——！！！
玄蛟发出一声凄厉绝望到极点的惨嚎！庞大的身躯从头部开始，如同被投入炼狱熔炉的冰雪，寸寸崩解、湮灭！它头顶那颗由玄海残念凝聚的黑色骷髅虚影，更是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便在归墟魔焰的气息下彻底化为虚无！真正的魂飞魄散！
一拳！
仅仅一拳！
群蛟湮灭！玄海残念彻底消散！恐怖的妖潮，在肖吒这爆发了归墟本源力量的绝世一拳下，烟消云散！只留下被拳风犁出一道巨大沟壑、浊浪排空、兀自翻腾不休的钱塘江！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那道屹立在江畔高地边缘、周身暗金魔焰缓缓收敛、眉心印记光芒渐渐黯淡的魁梧身影。他微微喘息，胸膛起伏，眼中那狂暴的戾气也随着力量的收敛而缓缓平息，重新恢复了深邃的平静。
死寂。
岸上劫后余生的人群，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那如同神魔降世般的景象，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欢呼。
高地上，云瑶捂着嘴，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不是恐惧，而是震撼，是后怕，是看到心爱之人爆发出如此惊天动地的力量后，那无法言喻的心悸与…骄傲！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他爆发那力量时，眼中只有守护！守护她，守护身后的百姓！
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如同归巢的乳燕，不顾一切地冲下高地，穿过惊魂未定的人群，一头扑进了肖吒那沾满水汽和些许黑灰、却依旧如山岳般可靠的怀抱里！
“肖吒！你吓死我了！” 带着哭腔的娇嗔，双臂紧紧环住他粗壮的腰身，将脸深深埋在他坚实的胸膛，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和那尚未完全散去的、令人心悸却又无比安心的力量气息。
肖吒的身体瞬间僵住。少女温软的身躯紧贴着他，带着荷花般的清香，还有那滚烫的泪水，透过粗布衣衫，烙印在他的皮肤上。他下意识地想推开，双臂却仿佛被无形的绳索捆住，动弹不得。怀中那微微的颤抖，那毫不掩饰的依赖与关切，像一股暖流，冲垮了他心中最后一道名为孤寂的堤坝。
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一只沾着些许黑灰的大手，迟疑了一下，最终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轻柔，轻轻落在了云瑶微微颤抖的背上，如同安抚一只受惊的小兽。
“没事了。” 低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和，在她头顶响起。
云瑶在他怀中抬起头，泪眼婆娑，却绽开一个梨花带雨、明媚到极致的笑容。她看着肖吒深邃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看着他那眉宇间因自己而化开的沉重，心中再无半分犹豫。
“肖吒，”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坚定，“我不是什么普通的阿瑶…我是…我是…”
“我知道。” 肖吒打断了她，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你是天上的仙子。”
云瑶浑身一颤，美眸圆睁：“你…你什么时候…”
“你的茶，你的水，你的草，还有…你看我的眼神。” 肖吒的目光扫过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白的脸颊，“都太干净，太…不凡。”
云瑶的脸瞬间红透，如同熟透的，心中却涌起巨大的狂喜！他早就知道了！他没有因此疏远她，反而…保护她！
“那…那你…” 她紧张得语无伦次。
“你是云瑶。” 肖吒看着她的眼睛，说出了那个白素贞曾提及的名字，“玉帝的九公主。”
云瑶的心跳几乎停止，她屏住呼吸，等待着审判。
肖吒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那深邃的眼底，没有恐惧，没有谄媚，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如同磐石般的认真。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粗糙的指腹，极其轻柔地拂去她眼角残留的泪珠。
“我不管你是九公主，还是阿瑶。”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宣誓，在这刚刚平息了妖潮、只剩下潮水呜咽的江畔，清晰地响起，“在我这里，你只是那个在西湖边，会弄脏裙子，会笨手笨脚采药，笑起来像…像荷花开了一样的姑娘。”
他顿了顿，似乎不太擅长说这样的话，耳根微微泛红，但眼神却更加坚定：“刚才，看到那东西要伤你…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很痛。比在归墟烧掉半边身子还痛。”
他笨拙的话语，却比世间最华丽的辞藻更动人心魄！云瑶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但这次是幸福的泪水。她紧紧抓住肖吒拂过她脸颊的那只大手，将它紧紧贴在自己滚烫的脸颊上。
“肖吒！” 她仰起头，眼中再无半分阴霾，只有纯粹的爱恋与坚定，“我也是！不管你是人间力士，还是…还是别的什么！你就是你！是救了我、救了大家的英雄！是我…是我心之所系！天规戒律，我都不怕！我要和你在一起！”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玉石俱焚般的决绝，在江风中飘散。
肖吒看着怀中少女那决然无畏、熠熠生辉的眼眸，仿佛看到了冲破一切桎梏的光芒。他心中那因归墟、因天庭、因未知命运而生的沉重阴霾，在这一刻，被这炽热的光芒驱散了大半。他反手，紧紧握住了云瑶柔软却充满力量的小手。
无需再多言语。心意，在生死之间，在劫后余生之时，己然相通。钱塘江的怒潮见证了力量的爆发，也见证了真情的萌发。他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上她的额头。粗糙与光洁相触，力量与柔美交融。一个无声的契约，在惊涛骇浪后的宁静中，悄然缔结。
然而，就在两人心意相通、情愫浓烈之际！
九天之上，那被肖吒爆发的归墟魔焰气息短暂冲散的云层深处，毫无征兆地，一片浓重如墨、翻滚着细密金色雷霆的恐怖雷云，如同被无形巨手撕开的天幕伤口，骤然凝聚！一股宏大、冰冷、充满无上天威的恐怖意志，如同实质的枷锁，瞬间锁定了钱塘江畔那相拥的身影！
那雷云无声，却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心悸！仿佛苍天震怒，即将降下灭世神罚！
仙凡之契初定，九天雷云己至。
情丝如藤蔓缠绕，天规似利剑高悬。
肖吒眉间的归墟烙印，终是引来了天庭的注视。
这无声的雷云，是警告？还是…惩罚的前奏？
刚刚定情的两人，能否扛住这来自九重天的第一道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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