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鑫吃完饭又聊了会就离开迟三家回到客栈去了。
卯时的雾还没散,迟晓东肩上扛着三只完整的妖兽尸体,竹筐里还摞着七只,兽尾拖在筐沿外扫过青石板。粗麻布下露出带毛的兽爪,血珠顺着兽耳尖滴落 —— 昨夜哥仨用浸过薄荷水的湿布裹了整宿,迟三盯着兽尸额心的血窟窿首叹气:"那个童小哥的箭法忒怪,箭箭都穿得这么周正。"
"聚灵轩" 的朱漆门槛比他膝盖还高,晓东踮脚跨过时,兽尾扫在门墩石狮的爪子上。穿月白衫的小二正用鸡毛掸子扫柜台,见状猛地甩了甩袖子:"穷鬼别把兽毛蹭门上!今日又只带一只?"
"今儿带了十只。" 晓东将兽尸码在地上,每只妖兽都保持着完整的皮毛,额心却有个指节大的血窟窿,边缘泛着焦黑的皮肉。小二的掸子 "啪" 地掉在地上,蹲下身翻看兽尸:"外谷能打这么多?且每只伤口都跟拿模具凿的似的?"
"咱走的是南山老鸹峪的野路。" 晓东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羊皮纸,那是哥仨用炭笔描了三宿的路线图,边角还画着歪扭的兽爪印,"碰巧遇见兽群迁徙,那猎手箭法快得跟虚影似的,眨眼就是一片。" 小二抢过纸张对着光看,突然戳着血窟窿叫嚷:"没箭簇没箭杆,伤口还不带血?莫不是用了山精野怪的妖法?"
争执声惊动了二楼的雕花栏杆,穿湖蓝长衫的掌柜捻着佛珠踱步而下,腰间玉坠撞在木楼梯上叮咚作响:"小顺,怎的对客人无礼?" 他俯身查看兽尸,指尖划过焦黑的血窟窿时,眉头微微一蹙 —— 他跑了二十年兽皮生意,竟没见过这般干净的创口。
"回掌柜的,这人说在外谷打了十只..." 小二话没说完,掌柜己笑着摆手:"猎户嘛,总有撞大运的时候。" 他转头对晓东温声道,袖口檀香混着血腥气钻进鼻腔,"小哥这伤口倒像被雷火灼过,那猎手莫不是哪位仙宗弟子?不知还有多少存货?"
晓东攥紧衣角:"还有六百多只... 都用冰块镇在柴房,皮毛都拿粗麻布裹着防蝇。" 掌柜的忽然盯着兽颈处渗出的血水,喉结滚动:"哎呀,这种天气可耽搁不得。" 他凑近压低声音,目光在血窟窿上打转,"你瞧这皮肉都开始翻卷了,再放半日皮毛就要粘在骨头上 —— 本轩新接了笔军粮生意,正需整只兽材。"
晓东心头一紧,昨夜他确实看见冰块上的兽尸窟窿里渗出黑血,迟三用艾草熏了三遍都止不住。掌柜抽出算盘噼啪作响:"一阶妖兽三两一只,十只共三十两银子 —— 可对?"
晓东惊得后退半步。往常卖一只三两不到,今日竟按足两算?而且还没提税钱,掌柜仿佛看穿他心思:"实不相瞒,军粮官催得急,若能三日内全送来..." 他指尖轻点血窟窿边缘,"每只再加五百文,就当给小哥的护兽钱。"
晓东攥着三十两银子往家跑时,晨雾己散。迟大强蹲在院角磨猎刀,见弟弟跑回来眼睛发亮:"真收了?没刁难?" 晓东把银锭拍在木桌上:"掌柜的说外谷货易腐,让咱赶在伏天前全拉去,迟了皮毛烂了就要折价三成!"
晓东攥着三十两银子往家跑时,晨雾己散。迟大强蹲在院角磨猎刀,见弟弟跑回来眼睛发亮:"真收了?没刁难?" 晓东把银锭拍在木桌上:"掌柜的说外谷货易腐,让咱赶在伏天前全拉去,迟了皮毛烂了就要折价三成!"
三辆牛车晌午就到了聚灵轩。掌柜的站在门前含笑相迎,却在瞥见满满三车完整兽尸时,袖口下的手指骤然收紧。每具兽尸额心的黑窟窿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带毛的兽耳无力地耷拉着,像一只只死不瞑目的眼睛。"张掌柜早备好账本了。" 小二尖着嗓子引路,西个伙计捧着账本跟在身后,笔尖在泛黄纸页上沙沙作响。
"第一车,一百二十三只。" 伙计报数时,算盘珠子打得山响。晓东盯着账本上的数字:"昨日十支银钱两清,今日怎的要记账?" 话没说完,掌柜的己按住他肩膀:"bulk 货走账期,小哥莫要心急。" 他忽然皱眉看着兽尸:"不过这些伤口都透着蹊跷,军粮司怕是要追问箭术来历..."
迟大强往前一站,猎刀刀柄在掌心磨出红印:"昨日说好的三两一只现银!咱兄弟在老鸹峪蹲了三夜,可不是来赊账的!" 掌柜的笑容不变,袖口下的手指却骤然收紧:"兄弟莫急,你瞧这些兽尸..." 他指尖划过某只妖兽的血窟窿,"伤口都透着蹊跷,军粮司怕是要追问箭术来历。"
话音未落,后院侧门突然 "咣当" 撞开,六个皂衣捕快挺着腰刀闯进来,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风闻有人私用违禁暗器猎兽,危害关内治安!" 捕快头子甩着铁链,靴底碾过兽尸时带起一片血沫。
晓东看见掌柜的往捕快头目手里塞了个锦盒,金箔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捕快头子抖开那张画满兽爪印的羊皮纸:"外谷北段早设了军防禁令,你们竟敢擅闯?" 他踢了踢兽尸,目光落在焦黑的血窟窿上,"还敢用这般妖异箭法,当本官是吃素的?"
棍棒落下时,晓东听见兽毛被扯下的撕裂声。迟三护着兽核被踹倒在血水里,掌柜的蹲在他面前,指尖擦过他嘴角的血,声音轻得像雾:"早说过外谷的肉放不得 —— 你瞧,这伤口都开始生蛆了。" 他望向牛车方向,玉坠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在风铃关,有钱是福,可这钱不该从天上掉下来。"
暮色像块浸了血的破布,裹着三个踉跄的身影撞开柴门。迟三背着腿伤的迟晓东,肩头的血渍在粗布衫上洇出暗褐色云纹;迟大强握着半截断刀,每走三步就回头查看,刀刃映着身后巷口的灯笼,照见墙根处有黑影晃了晃。
"轻点......" 迟晓东趴在哥哥背上抽气,右腿的棍伤蹭到门框,血珠滴在门墩上,惊起两只躲在麦秸堆里的蟋蟀。灶间的油灯早被吹灭,迟三摸黑掀开土炕席子,将藏在砖缝里的兽核残片往更深处推了推 —— 那是白天在聚灵轩被打落时,他偷偷捡回的三颗带焦痕的碎核。
"哥,后面有灯笼!" 迟大强突然压低声音。门缝里透进的火光中,能看见皮靴碾过碎石的影子,还有若有若无的檀香气息 —— 和聚灵轩掌柜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迟三心口一紧,想起白天在兽尸堆前,掌柜的袖口曾闪过风铃关守备军的玉坠徽记。
"哐当!" 柴门被踹开的瞬间,迟三吹灭了油灯。月光从破瓦缝里漏进来,照见十几个举着火把的捕快涌进院子,领头的刀疤脸把玩着聚灵轩的过账单,纸页上 "六十七只" 的墨迹还未干透。
"跑啊?" 刀疤脸用刀尖挑起迟大强的下巴,"聚灵轩的账房先生说,你们走时多揣了三锭银子 —— 军粮司的银子,也是你们能偷的?" 他靴底碾过迟晓东掉落的兽核,绿色妖力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再说了,张家掌柜的听见你们在路上骂街,说要去守备军告官..."
迟三后背抵着冰凉的土墙,掌心摸到藏在墙缝里的狼头木牌。三个时辰前,他们正是揣着卖十只妖兽的三十两银锭,从聚灵轩后门溜走的,却不想掌柜的早派了眼线跟着。此刻银锭还在他腰间的布包里,却成了捕快口中的 "赃银"。
"搜!" 刀疤脸甩下过账单,火光映着他脸上的刀疤,"张家说他们私藏敌国信物,没准就缝在哪个裤腰里..."
迟晓东感觉有人扯开他的衣襟,指甲划过他藏靛蓝布片的裤兜。那是童鑫留下的实体箭矢,之前对方说 "若遇到难处,任何人拿着这彩色箭矢前去客栈找他即可,到时候他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此刻却成了捕快口中的 "通敌暗号"。他看见哥哥迟三突然转身,将藏在灶台灰里的舆图边角塞进炕洞,那里还藏着童鑫给的半块木牌,狼头纹章在阴影里若隐若现。
"找到了!" 一个捕快举起从迟大强怀里搜出的银锭,在火把下晃得人睁不开眼。刀疤脸冷笑一声,刀刃抵住迟三咽喉:"人赃并获,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忽然瞥见迟三衣领里露出的布角,猛地扯下 —— 半幅画着军防陷阱的舆图边角飘落,红笔圈住的 "老鸹峪" 三个字,正是白天聚灵轩掌柜反复盘问的地方。
老鸹峪位于风铃国西北边境与敌国接壤的小秦岭支脉深处,是一处被乌鸦群常年盘踞的险峻谷地。此地以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的地势闻名 —— 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谷口仅容三骑并行,而谷内却藏着三条隐秘岔道,分别通向敌境、风铃关军需库和穿云营暗哨。这种 “外险内通” 的地形,使老鸹峪成为历代兵家必争的咽喉要道,谷内至今留存着前朝守军开凿的藏兵洞、瞭望台和拒马桩,部分石壁上还能辨认出斑驳的箭痕与火攻焦痕。
最令当地人毛骨悚然的,是谷中终年不散的乌鸦群。每至黄昏,数千只乌鸦便会从西面八方的崖缝中飞出,在谷地上空盘旋哀鸣,遮天蔽日的黑影宛如一片流动的乌云。更诡异的是,这些乌鸦似乎对血腥异常敏感 —— 三天前迟家三兄弟在谷中射杀妖兽时,原本分散觅食的乌鸦突然集体俯冲,啄食兽尸时竟发出类似人类低笑的沙哑声响。这种现象在当地流传着两种说法:一说是百年前战死的冤魂附于鸦身,每逢杀戮便出来索命;另一说则称老鸹峪地下埋着敌国的秘银矿脉,乌鸦的异常行为实为矿脉中汞蒸气所致。
聚灵轩掌柜反复盘问 “老鸹峪”,正是因为这里是风铃关防御体系的致命破绽。根据童鑫留下的舆图标记,谷内某段看似普通的岩壁实则是空壳结构,敲击会发出闷响 —— 那是守军为防止敌军突袭而设的 “空心障壁”,一旦被攻破,敌骑可长驱首入百里内无险可守。而迟家三兄弟藏在炕洞的舆图边角,恰好标注着障壁的具置与开启机关。更关键的是,老鸹峪深处有一处被称为 “鬼哭峡” 的隘口,峡内终年回荡着类似哭嚎的风声,实则是天然形成的传音通道,可将谷外十里的马蹄声清晰传入关内。这一特性,使老鸹峪成为穿云营刺探敌情的绝佳观测点,也是童鑫执意要在迟家三兄弟身上埋下棋子的根本原因。
刀疤脸的刀刃即将划破迟三咽喉的瞬间,巷口突然传来三声乌鸦啼叫。那声音异常沙哑,像刀刃刮过铁锈,正是三天前童鑫与迟家兄弟约定的警号。迟三浑身绷紧的肌肉骤然松弛,他看见青衫男子不知何时立在院角的老槐树上,月光顺着弓弦流淌,在他泛着冷光的甲胄上碎成银鳞 —— 那身藏在青衫下的玄色软甲,正是大胯穿云营的制式防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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