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竞争对手：村头王铁柱”
天还没亮，林小川就起床了。
他轻手轻脚地生火烧水，把昨天从王铁柱那儿弄来的二十斤水果糖倒进大铁锅，又加了些从后山采来的野薄荷叶。
“加点薄荷，口感更清爽......”他一边搅拌糖水一边自言自语，“这在80年代绝对算创新产品了。”
糖水熬好放凉后，他小心翼翼灌进模具。
这次更加有了经验，一共做了五十根冰棍，其中十根特意加了双倍糖，准备送给赵队长家。
“终于搞定！”林小川擦了擦额头的汗，抬头看看窗外——东方刚泛起鱼肚白。
他伸了个懒腰，突然听见院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谁？”他警觉地抄起门边的扁担。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周秀兰挎着个布包站在门口，看见他举着扁担的样子吓了一跳：“你......你干嘛？”
“秀兰？”林小川赶紧放下扁担，“这么早？”
周秀兰走进院子，鼻尖上还挂着几滴晨露：“不是说好今天帮你卖冰棍吗？我怕来晚了......”她的目光落在整齐排列的冰棍模具上，眼睛微微睁大，“这么多？”
“不多不多。”林小川咧嘴一笑，“今天我们去中学门口卖，学生多。”
周秀兰犹豫了一下，从布包里拿出两个还冒着热气的玉米面饼子：“给，我娘让我带的。”
林小川接过饼子，心头一暖。
在前世的记忆里，周秀兰的母亲是个慈祥的老人，总是偷偷接济他这个穷小子。
“回头替我谢谢婶子。”他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咱们走吧，趁太阳还没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挑着货担往镇上走。
晨雾笼罩着乡间小路，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周秀兰走在前头，纤细的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辫梢随着步伐轻轻摆动。
“秀兰。”林小川快走几步赶上她，“你娘身体还好吗？”
周秀兰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娘身体不好？”
林小川心里“咯噔”一下——差点露馅，前世周秀兰的母亲有严重的气管炎，但他现在应该还不知道才对。
“那个......”他急中生智，“昨天听王婶说的。”
周秀兰“哦”了一声，没再追问：“老毛病了，一到换季就咳嗽。”
“改天我去县里，看看有没有治咳嗽的药。”林小川脱口而出。
周秀兰脚步顿了一下，没说话，但耳根悄悄红了。
太阳升起来时，他们到了镇中学门口。
林小川找了个阴凉处摆开阵势，这次他特意准备了一块木板，用炭笔写上：“清凉薄荷冰棍，消暑解渴，三根五分钱！”
“为啥不继续换鸡蛋了？”周秀兰小声问。
“鸡蛋不好保存。”林小川解释道，“而且马上要扩大生产，需要现金周转。”
周秀兰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帮着他把冰棍从模具里取出来，整齐地码放在货担上铺着的干净纱布上。
下课铃一响，学生们蜂拥而出，林小川立刻扯开嗓子吆喝：“清凉薄荷冰棍！独家秘方！”
“薄荷味？没听说过！”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凑过来，“真的假的？”
“尝一根不就知道了？”林小川笑嘻嘻地递过一根，“第一根免费试吃！”
男生将信将疑地接过冰棍，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哇！真的凉丝丝的！”他转身朝同学大喊，“快来尝尝！这个冰棍不一样！”
学生们一拥而上，你一根我一根，五十根冰棍转眼卖出去大半。周秀兰手忙脚乱地收钱找零，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慢点慢点......”她小声嘀咕，却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
林小川一边招呼客人，一边偷瞄周秀兰的侧脸。
阳光下，她专注数钱的样子格外动人，睫毛在脸颊上投下小小的阴影，鼻尖上那颗小小的痣随着表情若隐若现。
“看啥呢？”周秀兰突然抬头，正好撞上他的目光。
“没、没啥......”林小川赶紧转移话题，“卖得差不多了，咱们收摊吧。”
正说着，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哟，这不是林家的小货郎吗？生意不错啊！”
林小川回头，看见王铁柱带着两个跟班站在不远处，身上穿着那条己经褪色的喇叭裤，脸上写满了嫉妒。
“王哥。”林小川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王铁柱没理他，径首走到货担前，拿起一根冰棍端详：“这就是你说的'秘方'冰棍？”他咬了一口，立刻“呸”地吐出来，“什么玩意儿！一股子草腥味！”
周围还没散的学生发出一阵嘘声，林小川注意到王铁柱身后一个跟班偷偷摸摸往口袋里塞了两根冰棍，心里顿时明白了——这是来砸场子的。
“王哥不喜欢薄荷味？”林小川不慌不忙地问，“那真是遗憾，不过......”他突然提高嗓门，“王哥你裤裆怎么湿了？”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在王铁柱的裤子上。
只见他裤裆处确实有一片可疑的水渍——原来是刚才偷冰棍的跟班动作太大，把融化的冰棍蹭在了他身上。
“我......”王铁柱脸涨得通红，“这是汗！”
“哦——”林小川拖长声调，“那王哥可得注意身体啊，肾虚可不是小事。”
学生们哄堂大笑，王铁柱恼羞成怒，一把掀翻了货担：“让你笑！”
剩下的十几根冰棍“哗啦”一声撒在地上，很快在尘土中化成一滩糖水。
周秀兰惊呼一声，想去抢救，却被林小川拉住了。
“没事。”他低声说，然后转向王铁柱，脸上依然带着笑，“王哥，你知道现在县城里打架斗殴怎么处理吗？”
王铁柱愣了一下：“关你屁事！”
“轻则劳教，重则判刑。”林小川慢条斯理地说，“特别是供销社职工家属，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王铁柱的脸色变了：“你......你吓唬谁呢！”
“要不要试试？”林小川指了指不远处，“派出所的李公安正好往这边走来呢。”
王铁柱回头一看，果然有个穿制服的身影往这边来，顿时慌了神：“算你狠！咱们走着瞧！”说完带着跟班灰溜溜地跑了。
等他们走远，周秀兰才“扑哧”笑出声：“哪有什么李公安，那是邮局的老张头！”
林小川也笑了：“兵不厌诈嘛。”他蹲下身收拾散落的货担，“可惜了这些冰棍......”
“还剩五根。”周秀兰从货担底层掏出一个小布包，“我提前藏起来的。”
“聪明！”林小川竖起大拇指，“奖励你两根！”
周秀兰摇摇头：“带回去给你弟妹吃吧。”
林小川笑容一僵——他这才想起，前世自己确实有个妹妹，但在十二岁那年得了肺炎去世了。
重生回来这两天太忙，竟然把这事都给忘了。
“怎么了？”周秀兰察觉到他神色不对。
“没事。”林小川勉强笑笑，“咱们回家吧。”
回村的路上，林小川一首心不在焉。
妹妹小芳的笑脸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前世没能救她的遗憾如鲠在喉。
“喂！”周秀兰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他一下，“你数钱了吗？今天赚了多少？”
林小川这才回过神来，掏出兜里的零钱数了数：“西块八毛五。”他顿了顿，“分你一块五。”
“说好一天一块的。”周秀兰固执地只拿了一块钱，“我不能多要。”
林小川知道她的脾气，也没勉强：“那明天还来帮忙吗？”
周秀兰咬着嘴唇想了想：“来是可以，但......”她欲言又止。
“但什么？”
“王铁柱肯定会找你麻烦的。”周秀兰忧心忡忡地说，“他爹是供销社主任，跟公社领导都熟......”
林小川心里一暖：“你担心我啊？”
“谁担心你了！”周秀兰脸一红，“我是怕......怕你欠队上的钱还不上！”
“放心。”林小川自信地说，“我有的是办法对付王铁柱。”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声：“小川哥！小川哥！”
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小脸涨得通红。
林小川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妹妹小芳！
“小芳？怎么了？”他一把抓住妹妹的肩膀，生怕她突然消失似的。
“家里......家里来人了！”小芳上气不接下气，“说是县里什么厂的，要找你！”
林小川和周秀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走，回家看看。”林小川一手拉着妹妹，一手下意识地想去牵周秀兰，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那个......你要不要也来看看？”
周秀兰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三人匆匆赶回林家小院，远远就看见门口停着一辆罕见的自行车，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正在院子里踱步。
“请问您是......”林小川走进院子问道。
中年男人转过身，推了推眼镜：“你就是林小川？我是县副食品厂的采购科长刘建国。”
林小川心里“咯噔”一下——副食品厂？该不会是冰棍的事传出去了吧？
“刘科长好。”他强作镇定，“有什么事吗？”
刘科长从公文包里掏出一根用油纸包着的冰棍：“这个，是你做的？”
林小川接过冰棍一看，正是他昨天卖的那种薄荷冰棍，只是己经融化得不成样子了。
“是......”他硬着头皮承认，“不过我就是小打小闹......”
“小同志别紧张。”刘科长突然笑了，“我是来跟你谈合作的。”
“合作？”林小川和周秀兰异口同声地问。
“对。”刘科长点点头，“我们厂准备开发夏季冷饮新产品，你这个薄荷冰棍很有创意。厂里决定买下你的配方，聘你当技术顾问，月工资三十元，怎么样？”
三十元！这相当于当时一个正式工人的工资了。
小芳在一旁激动地拽着哥哥的衣角，周秀兰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林小川却陷入了沉思——卖配方看似划算，但等于把下金蛋的鸡拱手让人，更何况，他脑子里还有更多创新点子......
“刘科长。”他抬起头，露出诚恳的笑容，“配方我不卖，但我可以跟厂里合作。”
“哦？”刘科长来了兴趣，“怎么合作？”
“我出技术和部分设备，厂里出原料和场地，利润五五分成。”林小川侃侃而谈，“而且我保证每个月至少推出一个新品种。”
刘科长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衣着朴素的年轻人：“你懂经营管理？”
“略懂一二。”林小川谦虚地说，心里补充道：前世好歹最后也是年销售额过千万的小老板。
刘科长沉思片刻，突然问：“你识字吗？”
“高中毕业。”林小川面不改色地撒谎——前世他确实算是自学了高中课程，但如今这具身体却是初中都没读完。
“好！”刘科长一拍大腿，“明天来厂里详谈！”他掏出钢笔写了个地址递给林小川，“上午九点，别迟到。”
送走刘科长，小芳兴奋地蹦起来：“哥！你要当工人啦？”
“不是工人，是合作方。”林小川揉揉妹妹的头发，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最近咳嗽没有？”
小芳摇摇头：“没有啊，哥你咋啦？奇奇怪怪的。”
林小川松了口气——前世妹妹就是在这个夏天得的肺炎，这一世，他一定要提前预防。
“那个......”周秀兰站在一旁欲言又止，“我先回去了？”
“等等。”林小川叫住她，“明天......你能陪我去县里吗？我不太认识路......”
这当然是借口，前世他在县城混了十几年，闭着眼都能找到副食品厂。
周秀兰咬着嘴唇想了想：“我得跟队长请假......”
“就说去县医院给你娘买药。”林小川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又说漏嘴了——他现在应该不知道周秀兰母亲的病情才对。
果然，周秀兰狐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娘要吃药？”
“猜的。”林小川干笑两声，“老人家嘛，总有点小毛病......”
周秀兰将信将疑，但没再追问：“那我明天早上来找你。”
她转身要走，林小川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他从货担里拿出剩下的五根冰棍，“带回去给你娘和弟弟妹妹吃。”
周秀兰犹豫了一下，接过冰棍轻声道谢，匆匆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林小川长舒一口气。
这一天过得真是跌宕起伏——和王铁柱斗智斗勇，意外获得副食品厂青睐，还保住了妹妹......
“哥，那个姐姐是谁啊？”小芳好奇地问。
“未来的嫂子。”林小川脱口而出。
“啊？”小芳瞪大眼睛，“你要娶媳妇啦？”
“早晚的事。”林小川笑着捏捏妹妹的脸，“走，哥给你做好吃的去！”
夕阳西下，炊烟袅袅升起。
林小川望着远处起伏的山峦，心中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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