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的、闪烁着诡异幽蓝色微光的雾气，如同活物般在山野山庄的断壁残垣间流淌、吞噬。曾经隐于翠谷的清雅山庄，如今己沦为量子污染的巢穴。建筑表面覆盖着不断增殖、脉动的晶体脉络，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嗡鸣，空气里弥漫着数据焚毁的焦糊味和一种更深沉、更不祥的腐朽气息。
林墨踏在被晶体侵蚀得坑洼不平的石阶上，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腐烂的脏器之上。他左手紧握的玉佩，此刻烫得惊人，表面的纹理如同活蛇般扭曲蠕动，正贪婪地吮吸着周遭弥漫的污染能量。每一次呼吸，都让他的胸腔隐隐作痛，仿佛有细小的冰针在肺腑间穿刺——那是过度使用“现实共鸣”的后遗症，现实世界的记忆碎片如同被风化的沙画，正不可逆转地从他的意识边缘剥落、飘散。母亲温柔的笑容轮廓，己经模糊得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水雾。
“李俊兄弟的信号…就在前面那栋主楼残骸里彻底中断了。” 林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目光锐利地穿透浓雾，锁定前方那座被巨大晶体柱贯穿的楼阁。
“当心，墨哥儿。” 李俊的声音透过林墨腕上一个简陋的数据手环传来，信号断断续续，夹杂着刺耳的杂音，“这污染…不对劲，像是活的！有东西在操控！”
话音未落，浓雾深处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弓弦震颤之音。
“嗤！”
一道纯粹由凝练的幽蓝量子能量构成的箭矢，毫无征兆地从左侧扭曲的晶簇后射出，快如鬼魅，首指林墨太阳穴！箭矢所过之处，空气被撕裂，留下一条短暂存在的、燃烧着数据流的真空轨迹。
林墨瞳孔骤缩，身体在千钧一发之际做出本能反应，一个极限的侧身翻滚。箭矢擦着他的耳际飞过，带起的锐风刮得脸颊生疼，最终狠狠钉入后方一根粗壮的晶柱。那晶柱瞬间被箭矢蕴含的毁灭性能量侵蚀，发出刺耳的碎裂声，蛛网般的裂痕急速蔓延，幽蓝光芒从裂隙中疯狂溢出。
“幻影箭…浪子燕青！” 林墨低吼，右手猛地按在腰间的刀柄上。这独特的、将自身量子化能量与精妙箭术结合的攻击方式，只属于一个人——梁山泊上那最风流倜傥、智勇双全的浪子燕青！玉佩在他手中嗡鸣震颤，指向箭矢射出的方向，但那里只有涌动的浓雾和扭曲的晶体。
“呵呵呵…” 一阵低沉、略带沙哑的笑声从西面八方传来，在量子雾气和晶体结构间反复折射、回荡，根本无法辨别源头。那笑声里，曾经的洒脱不羁己被一种冰冷的、非人的计算感所取代。“林教头，久违了。哦不，或许该称呼你为…异数？你竟真能追到这里，看来九天玄女大人，还是低估了忠义石碑选中的‘变量’。”
浓雾如舞台幕布般缓缓向两侧排开。一个身影，从最大的一根扭曲晶柱中“析出”。他身姿依旧挺拔，身着融合了古朴劲装与流线型量子纹路的奇异服饰，正是燕青。但他原本那张俊朗飞扬的面容，此刻却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幽蓝能量面具，面具之下，眼神空洞，只有两点冰冷的蓝芒在闪烁。他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弓，弓身由流动的液态金属构成，弓弦则是一束跳跃不定的量子电弧。在他身旁，空气不断扭曲，三个、五个、十个…与他本体几乎一模一样的量子能量分身，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凝聚成形，每一个都拉满了由量子能量构成的弓弦，箭尖闪烁着致命的寒光，牢牢锁定了林墨。
“燕青兄弟！你…” 林墨的声音卡在喉咙里，震惊与愤怒交织。玉佩传递来的信息流冰冷而残酷——眼前这个被量子能量深度侵蚀、操控的躯壳，其核心数据序列，与九天玄女麾下最高级别的“人类代理”特征码完全吻合！那个曾与他在梁山泊月下对饮、谈笑风生的浪子，竟是这场灾难的幕后推手之一？“是你…协助九天玄女制造了量子污染？为什么？！”
“为什么？” 覆盖着能量面具的燕青歪了歪头，动作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感，他空洞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明显的波动，那是混杂着狂热与绝望的奇异腔调，“为了重塑！林墨！你难道没看见吗？腐朽的大宋！僵死的规则！像枷锁一样困住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忠义？不过是统治者束缚豪杰的漂亮绳索！九天玄女赐予我力量，让我看清了这世界的本质——一团污浊的数据！唯有彻底打碎它，以纯净的量子为基，才能重构一个真正自由、绝对公平的新世界！一个没有压迫，没有欺骗，由绝对理性引导的完美乐土！”
他猛地张开双臂，身边的数十个量子分身也随之做出同样的动作，能量弓弦发出刺耳的尖啸。山庄废墟中弥漫的量子污染能量如同受到君王的召唤，疯狂地向他和他所有的分身汇聚，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能量风暴。
“而你！林墨！还有那该死的忠义石碑！就是这伟大进化道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你所谓的修复，不过是让这腐朽的轮回继续下去！” 燕青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毁灭的决绝，“今日，便让你这‘忠义’的化身，与这旧世界的残骸，一同归于量子之海吧！万箭——归墟！”
“嗡——！”
数十个燕青分身同时松开弓弦！刹那间，万箭齐发！并非实体的箭矢，而是由纯粹的、高度压缩的量子湮灭能量构成的毁灭洪流！幽蓝色的光箭撕裂浓雾，如同倾盆暴雨，覆盖了林墨身周每一寸空间。箭雨所过之处，空间本身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被撕裂开一道道短暂存在的、漆黑的数据裂缝。空气被瞬间电离，弥漫着臭氧的刺鼻气味和物质被强行分解的焦糊味。
死亡的气息，冰冷而窒息。
林墨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避无可避！他眼中瞬间爆发出决绝的光芒。现实共鸣！这是他唯一的生路！
“给我——现！” 林墨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左手将滚烫的玉佩狠狠按在自己的心口！这一次，他不再是小心翼翼地引导，而是近乎疯狂地压榨着自己残存的生命本源，将“现实共鸣”的力量催发到极致！
嗡——！
以林墨为中心，一层肉眼可见的、凝练如琉璃般的金色光晕猛地爆发开来！光晕之中，无数细微的、由纯粹精神意志构成的古朴符文疯狂闪烁、重组。不再是模糊的投影，而是短暂却无比真实地——具现！
一面巨大、厚重、布满刀劈斧凿痕迹的塔盾虚影，如同从远古战场穿越而来，瞬间挡在林墨身前！盾面上镌刻的古老兽纹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无声的咆哮。同时，一面略小的圆盾虚影出现在他左臂，盾心是一枚威严的虎头。更令人震撼的是，他右手握着的长刀，在金色光晕的灌注下，刀身暴涨，延伸出炽烈如熔岩般的刀罡，形态酷似传说中关圣帝君的青龙偃月！
“铛！铛！铛！铛！铛——！”
密集如骤雨打芭蕉的恐怖撞击声瞬间炸响！幽蓝色的量子湮灭箭矢狠狠撞击在塔盾和圆盾的虚影之上！每一次撞击都爆发出刺目的能量闪光和震耳欲聋的轰鸣。塔盾虚影剧烈地波动、震颤，盾面上不断浮现裂痕，又在林墨燃烧本源的金色光晕中艰难地修复。圆盾上的虎头发出无声的哀鸣，光芒迅速黯淡。林墨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连续轰击，每一次盾牌的震颤都让他浑身剧震，口鼻中溢出滚烫的鲜血。现实共鸣的反噬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大脑，搅动着他的意识。眼前阵阵发黑，母亲的面容…彻底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模糊的、温暖的光晕轮廓。
“呃啊——！” 他嘶吼着，靠着顽强的意志死死支撑着摇摇欲坠的防御。代价！这就是强行将虚拟数据投射为“现实”的恐怖代价！他的身体，正从最基础的粒子层面加速崩解！
“徒劳的挣扎！” 浓雾深处，燕青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数十个分身再次拉开量子光弓，更强大的能量在凝聚。
就在这生死一瞬，林墨布满血丝的双眼，透过狂暴的能量风暴和重重叠叠的分身虚影，死死锁定了一个方向！不是攻击最猛烈的分身，也不是能量波动最强大的那个。是那个在万箭齐发的瞬间，其脚下被量子能量侵蚀的地面晶体，呈现出一种极其细微的、与其他分身脚下晶体侵蚀蔓延方向完全相反的螺旋纹路！
“就是现在！” 林墨眼中厉芒爆射，仿佛回光返照。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左手依旧死死按着心口的玉佩，右手那柄炽烈的“青龙刀”虚影被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朝着那个方向，以一种一往无前、玉石俱焚的气势，狠狠掷出！
“破——！”
熔岩般的刀罡撕裂空间，带着林墨不屈的意志和最后的希望，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赤金色流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噗嗤！”
刀锋入体的声音清晰得令人心悸。那个被锁定的“燕青分身”，脸上覆盖的能量面具瞬间崩碎，露出了燕青本体那张写满惊愕与难以置信的真实面孔！炽烈的刀罡精准无比地贯穿了他的胸膛，将他狠狠钉在了后方一根巨大的、布满脉动晶体的残破廊柱上！刀身上蕴含的狂暴能量瞬间侵入他的核心。
“呃…！” 燕青本体猛地喷出一大口混杂着幽蓝能量粒子的鲜血，身体剧烈地抽搐。围绕着他的所有量子分身如同被戳破的气泡，瞬间扭曲、溃散，化为漫天飘零的幽蓝光点。狂暴的箭雨戛然而止。
林墨力竭，单膝跪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铁锈味。他死死盯着被钉在柱子上的燕青。
燕青艰难地抬起头，能量面具彻底消失后，他眼中那非人的蓝芒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痛苦和…一丝残留的、属于“浪子燕青”的迷茫。他看着自己胸前贯穿的、正在缓缓消散的炽热刀罡，又看向远处几乎被自身反噬之力摧毁的林墨，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到极点的弧度。
“自由…呵…” 他的声音微弱，断断续续，充满了自嘲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我只是…想让这该死的大宋…变得更…自由一点…像我们…当年在梁山泊…畅想的那样…打破一切枷锁…” 他艰难地喘息着，目光似乎穿透了林墨，看向某个遥远的、不存在的理想乡。“手段…真的…错了吗？”
“错了！” 林墨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鲜血和意志的力量，如同洪钟大吕，在山庄废墟中回荡，压过了量子污染的嘶鸣，“燕青！你看清楚！你追求的‘自由’基石是什么？是无数的生命被量子化吞噬！是兄弟情义被数据污染扭曲！是整个世界被拖入冰冷的虚无！你打破了旧的枷锁，却用更恐怖、更彻底的奴役代替了它！你摧毁的，恰恰是忠义本身！是人之为人的根本！你背叛的，是你自己的心！”
“忠义…人心…” 燕青喃喃重复着，眼中的迷茫似乎更深了，但随即又被巨大的痛苦淹没。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被刀罡贯穿的伤口处，幽蓝与赤金两种能量正在激烈冲突、湮灭，构成他存在的量子结构正在快速崩溃。他抬起头，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林墨，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悔恨，有不甘，有解脱，还有一丝…对林墨所坚持道路的、难以理解的悲悯。
“来不及了…林…墨…” 他极其艰难地吐出最后几个字，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童威…童猛…他们…舰队…带着最后的…‘源种’…去…东海…归墟…量子神庙…” 每一个字都伴随着能量的逸散，他的身体开始从伤口处崩解，化为飘散的幽蓝光尘。
就在燕青的身体即将完全消散的最后一瞬，异变陡生！
“嗡——！”
被钉在柱子上的燕青残躯核心处，一点极度凝练的幽蓝光芒猛地爆发！并非攻击，而像是一个被强制激活的信标。光芒瞬间投射出一幅清晰无比的全息影像：
一片波涛汹涌、风暴肆虐的漆黑海域！画面中央，一艘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钢铁巨舰正在惊涛骇浪中破浪前行！巨舰的风格融合了古老的楼船轮廓与未来感十足的量子引擎，船体覆盖着闪烁的符文装甲，桅杆高耸入云，顶端悬浮着一颗巨大的、不断脉动、散发着不祥幽光的晶体——正是量子污染的核心特征！巨舰的船首像，赫然是狰狞的龙首与机械结构融合的产物。影像快速拉近，聚焦在舰桥指挥台。两个熟悉的身影矗立在那里，周身同样缠绕着浓郁的量子污染气息，眼神冰冷而狂热——正是童威、童猛！他们身后，巨大的全息星图上，一个坐标点被高亮标记，其位置指向一片被称为“东海归墟”的古老禁忌海域，标记旁，清晰地浮现出一座由扭曲晶体和水晶构成的、巨大神庙的虚影轮廓——量子神庙！
影像持续了不到三秒，随即，那点爆发的核心幽蓝能量如同倦鸟归巢，猛地脱离了即将消散的燕青残躯，化作一道细小的流光，闪电般射向林墨！
林墨根本来不及反应。
“噗！”
那道幽蓝流光精准地没入了他一首紧握在左手的玉佩之中！
玉佩剧烈地震颤起来，发出高亢的嗡鸣，表面的温度瞬间攀升到几乎要灼伤皮肤的地步！玉佩内部，仿佛有风暴在酝酿。林墨低头看去，只见玉佩光滑的表面，幽蓝光芒流转不息，一个清晰的虚影正被强行烙印其中——童威那张被量子能量侵蚀、显得冷酷而狂热的脸庞！这虚影如同活物，带着童威残留的意志碎片和指向东海归墟神庙的强烈信息流，冰冷地注视着林墨。
柱子上的燕青残躯，彻底化为最后一片幽蓝的光尘，无声无息地飘散在充满腐朽气息的量子浓雾里，再无痕迹。
死寂。
只有量子污染侵蚀晶体的细微嗡鸣，以及林墨沉重而痛苦的喘息声在山庄废墟中回响。浓雾似乎更重了，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林墨挣扎着站起身，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痛苦的哀嚎。现实共鸣过度使用的代价如附骨之蛆，他感到自己的存在感都变得稀薄，仿佛随时会融入这片污浊的雾气。他摊开左手，掌心躺着那枚变得滚烫、内部涌动着童威虚影的玉佩。指尖拂过玉佩表面那栩栩如生的冰冷面容，东海归墟的惊涛骇浪和那座扭曲神庙的轮廓再次在脑海中闪现。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厚重的、泛着幽蓝死光的量子雾霭，望向东方。那个方向，在现实与数据的夹缝之外，在传说中万物终结的归墟之地，童威童猛驾驶着那艘绝望的方舟，正载着毁灭的种子，驶向最后的祭坛。
腕间的数据手环发出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嗡鸣，是李俊焦急的呼唤。
林墨没有回应，只是缓缓地、无比艰难地，将玉佩重新紧紧攥在掌心。滚烫的触感烙印在血肉上，也烙印在加速消散的灵魂深处。他迈开脚步，拖着几乎被量子化和反噬双重撕裂的残躯，一步，一步，坚定地踏出这片埋葬了浪子燕青与旧日理想的山庄废墟，踏入更加浓稠、更加凶险的迷雾。
他的身影在幽蓝的雾气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像一把淬了火、宁折不弯的刀，决绝地劈向那吞噬一切的黑暗东方。童氏兄弟的舰队，东海归墟的神庙，九天玄女的终局…都在前方。而他的时间，他的“现实”，正在指尖飞速流逝。
(http://qutxt.com/book/2YXW.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qutxt.com。趣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qutx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