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那句“教他们什么叫掀桌子”的宣言，通过扩音喇叭，在废弃的游乐园里激起一阵回音。
李敏的血液沸腾了，他握紧了拳头，准备迎接一场技术与神迹结合的伟大反攻。
直播间的弹幕，被一连串的“燃起来了！”和“掀！给我狠狠地掀！”所淹没。
然而，那个直接响彻在高冷脑海中的声音，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仿佛在看三岁孩童发脾气的、高高在上的淡然。
【掀桌子？编号7758258，你似乎误解了什么。】
【你以为你发现了真相？不，你只是猜对了……一半。】
那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我们降临在这个世界，研究了你们很久。我们比你们自己，更了解人性。更了解……你。】
【你以为我们花费巨大代价，只是为了搭建一个虚拟现实的舞台，找一群演员来陪你们玩过家家？】
【不，那太低级了。真正的艺术，源于真实。】
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些被高冷认为是AI仿生体的“怨灵”，身上的蓝色数据闪光骤然熄灭。
取而代之的，是从它们身体里渗透出来的、浓稠如墨的、真正的怨气。
那个镜面开裂的婚纱女鬼，镜中的黑暗不再是深井，而是一片蠕动的、由无数张痛苦面孔组成的血肉沼泽。
那个无头的维修工，脖颈的断口处，喷涌而出的不再是数据流，而是带着腥臭味的黑色血液，血液在空中凝结成一条条扭动的触手。
被五菱宏光创得七零八落的旋转木马残骸，那些木屑不再像素化消散，而是化作一只只人脸木蛾，振动着薄如刀片的翅膀，发出“嗡嗡”的低鸣。
【这些，是货真价实的怨灵。每一个，都曾是活生生的人类，死于绝望和不甘。】
【我们只是给它们安装了“束缚器”，让它们的行为模式看起来更像是……NPC。方便你们这些新手进行游戏。】
【你不是想掀桌子吗？很好，我帮你。】
【现在，我将为你解除它们的束??器。让你看看它们……最原始、最真实的面貌。】
高冷瞳孔猛地一缩。
他下意识地回头，想去抓身边的李敏。
“李敏！快……”
他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他身后，空无一人。
刚才还站在那里，穿着橙色马甲，戴着黄色安全帽，满脸狂热崇拜的李敏，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没有声音，没有征兆，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紧接着，整个世界的光，熄灭了。
不是简单的断电。
五菱宏光的车灯，高冷手里的老人机屏幕，天边最后一丝月光，甚至怨灵身上散发的幽光……所有光源，在一瞬间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彻底抹去。
绝对的，纯粹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连声音都消失了。
“快乐星球”的魔性BGM，人脸木蛾的振翅声，怨灵的嘶吼……一切归于死寂。
高冷能听到的，只有自己越来越重的心跳声，和血液冲刷耳膜的“嗡嗡”声。
他那台超级计算机般的大脑，第一次，感到了名为“紧张”的情绪。
【大脑分析中……环境数据读取失败……视觉模块失效……听觉模块失效……】
【警告！宿主心率150…160…175…正在逼近阈值！】
【恐惧情绪正在生成……逻辑模块无法抑制……】
直播间的画面，同样陷入了一片漆黑。
【弹幕：？？？怎么黑屏了？我网卡了？】
【弹幕：没卡！主播设备坏了？还是被攻击了？】
【弹幕：李敏呢？刚才还在主播身后的技术宅小哥呢？人怎么没了？】
【弹幕：我操，我怎么感觉这么瘆得慌……】
【弹幕（来自“富婆爱我”）：……】
这一次，赵灵儿只发来了一串省略号，没有了之前的慵懒随意，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
那个高维管理员的声音，如同地狱的旁白，再次在高冷的脑海中响起。
【感觉到了吗？这种无助，这种未知，这种连呼吸都觉得奢侈的恐惧。】
【既然你这么想挑战规则，那我就满足你。】
【让你提前体验一下，那些真正的头部主播，每天都要面对的……日常。】
话音刚落。
一种声音，划破了死寂。
那不是尖叫，不是嘶吼。
而是一种……指甲刮擦黑板的声音。
被放大了几百倍，扭曲了上千次。
声音并非来自某个方向，而是从四面八方，从高冷的皮肤、骨骼、大脑的每一个缝隙里，同时响起。
它在刮擦的，不是黑板。
是他的神经。
是他的理智。
是他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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