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二十九。我打扮的斯斯文文,身穿浅灰色西服,外套同色系毛呢大衣,搭着一条驼色的围巾,脚蹬苟丽来皮鞋,手提大哥大手包,臂戴梅花手表,活脱脱一个港灿的电影明星。可惜不是夏天,不能把脖子上小半斤重的金项链露出来。下班的时候,把公司的门窗锁保险柜锁统统检查一遍,开着江师傅借给我的克莱斯勒彩虹汽车,往八卦岭的会展大厦而去。
路上几乎没有什么汽车在行驶,冷冽的北风在城市肆虐,行道树在抖动,路边的高楼大厦黑乎乎的,伫立在傍晚渐渐黑沉的天空中。深圳空空荡荡的像一个全城人都已经大逃亡的鬼城。靠近八卦岭会展大厦的时候,路边的人行道开始有人群汇集,他们有的三五成群,有的是几个人说说笑笑的走着,有的是骑着自行车你追我赶的,人流向着同一个方向前进。我拐进会展大厦停车场,看见有稀稀拉拉的几台车停着,有一点后悔来这个团聚会,明显是劳务工过年的福利嘛,我不应该来凑热闹的。不过来都来了,起码露个头,给总公司的小姑娘一个面子,因为我们贸易公司除了我以外,没有一个人来,搞的我还要把多出来的门票送给成师傅,成师傅看见门票上的三十块钱标价,高兴的猛拍我的后背,夸我是一个好人。
门居然还没有打开,我拿出票,看看上面写着七点开始,现在已经过了好几分钟了。我也没有往前面凑,在停车场看着人群慢慢的聚集,又过了一会,大门终于打开了,围在大门口的人群发出高兴的欢呼,争先恐后的跑进去。我有一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大家这么勇猛的冲进去是为什么。过了一会,门口没有什么人了,我抬脚走进大门,这才发现为什么大家要欢呼和争先恐后的跑进来了,原来最前方就是好几排桌子,铺着餐台布,上面是高档一些的酒店用来摆自助餐的各种保温柜,冷盘台。从大家跑进去到我走进大门,前前后后肯定不超过十分钟,这些桌子上面的所有食品都已经一粒不剩了。桌子上的保温柜有的还已经倾倒了,地上也有不少掉落的食物,估计是被很多的鞋底踩过,已经看不出什么品种了。
我绕着墙边走过自助餐区,前面是猜谜区,空中装饰着气球,下面挂着几十条绳子,绳子上悬挂着各式各样的彩色字条,上面是谜语。猜到谜底就可以拿着字条去兑奖,有牙膏肥皂等奖品。大厅里面,各色各样的小姑娘小伙子有的还在咀嚼着食品,有的在议论,有的已经猜到了,正在把字条揪下来。我看看这些谜语,觉得非已所长,就准备走到下一个环节。
后面有一个人在叫我:“哎,你不是贸易公司的大同吗?”
我转过身一看,原来是总公司财务部的彦紫姑娘和沈姑娘。沈姑娘说:“哎呦,真的是你啊,你们公司光是你一个人来啊?”
我现在撒谎完全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没有啊,阿平他们又不用坐我开的车,他们自已来的。”
沈姑娘说:“这个团聚会搞的太不好了,乱七八糟的,好像要抢东西一样。”
我一听就知道这两个斯斯文文的小姑娘肯定没有吃到前面的自助餐。同情的说:“你们没有抢到前面的自助餐吧,我也没有,根本挤不到前面。”
彦紫姑娘说:“算了,回去再吃饭吧。我们猜谜吧,不能来一趟,什么都没有啊。”
我说:“奖品就是牙膏肥皂,还是迷你型的,有什么意思。”
沈姑娘说:“你们贸易公司的人财大气粗,我们不一样,有奖品我们就是要争取。”
我说:“那咱们来一个猜谜竞赛吧,谁猜的少,等一下就请客吃饭。以半小时为限。”
沈姑娘说:“行啊,过十分钟在兑奖处碰头,看看谁输。”
我拿着两条谜语到了兑奖处,看见两个小姑娘也过来了,拿着七八张字条。我的两条全中,他们两个的七八条中了三条。其中沈姑娘中了三条。彦紫姑娘没有,沈姑娘说:“怎么样,我赢了,你请客吧。”我说:“现在就走,会不会不合适,票上面可说了到十点钟才结束。”沈姑娘说:“应该可以吧,除了猜谜,前面就是把音响搬来了,有什么打工歌星的表演,没有什么意思。”我是没想到这个喜庆的活动搞得一点经验都没有的样子,完全是乱七八糟的。后来再也没见过这种团聚会了,倒是民俗文化村后来搞了新年饺子宴,成了长期的传统。我说:“那行啊,咱们吃饭去吧,我有一点饿了。”两个小姑娘跟着我来到停车场,坐上车以后沈姑娘说:“还是你们贸易公司好,能把新车开出来。”我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春节值班,公司也不能不让我开车吧。”
到了公司附近,总算是还有一家主打客家菜的餐馆还开着门,进门去一问,居然是老板一家在准备聚餐,准备吃完这一顿饭明天回老家过年的。肥坨坨的老板娘笑得毫无节操说:“靓仔靓妹,你们看看要不要我们分一点菜给你们吃,我们还没有动筷子,干干净净的。”我来过他们家,觉得味道还可以,就没有管两个姑娘为难的脸色,跑到别人的餐桌前面指着说:“好啊好啊,这个客家豆腐来一点,黄豆焖猪脚来一点,客家蛋饺煲,白灼虾来一点,炒河粉来一点。可以了。”我们在远处的一个小桌子上吃饭。餐馆一家人在一张大桌子上吃饭。两个姑娘开始还不情不愿的,一会儿动起筷子,才发现味道不是一般的好。连我这个来光顾过多次的老顾客都觉得味道比平时好很多。
一会吃完饭,老板娘过来收钱,我夸她说:“今天你们家的菜味道特别好,比平时好太多了。”老板娘也实话实说:“靓仔,一百一十块。平时人多,做菜就赶时间,今天自已吃饭,肯定火候到啦。”我付了餐费,三个人走到外面,彦紫突然摸摸头发说:“哎呀,我的扎辫子的头花不见了。”沈姑娘说:“是不是丢在地上了,找找。”我们低头找了一会,没有发现。彦紫说:“好像丢在大同的车上面了。”我带着彦紫去我车上找,她在后座是摸了一会,找到了头花,看看沈姑娘在远处等她,就说:“谢谢你啊,大同,这一餐饭应该是我请客的,因为我就猜了一个。下一次我请你吃饭吧。”
看着她们两个有说有笑的渐渐走远,我心里既感动又有一点淡淡的忧伤,一个纯洁的小姑娘,一个有家的小姑娘,让人羡慕。我跨进彩虹汽车里面,打开收音机,里面热热闹闹的拜年歌曲在荡漾。我开着车上了深南大道,夜色中,深南大道空无一人,寒冷的空气中飘散着零零星星的冬雨。我加速开着,什么红灯绿灯,统统没有看见,现在我就是这个城市的主人。我对着外面无尽的黑虚高呼:“深圳,我要娶你!”
……呼,切……这是北风的复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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