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想羞辱我，何必拐弯抹角！”洪仁轩冷着脸道。
陈轩推开碗，双手往桌子上一放，说：“我觉得，你没认清形势。”
“第一，你在我眼里,屁都不是！我为什么要羞辱你？你会羞辱一只蚂蚁一只狗么？”
“第二，我没闲工夫跟你瞎耗。你若是不愿意说，现在回去，继续硝制羊皮去。”
“总有一天，你可以回京！到时，你想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洪仁轩几乎崩溃。
“我好歹是新科进士，从羊肉厂到皮草厂，天天干的都是什么活？”
“你知道我是怎么活的吗？你到底有没有对朝廷的敬畏之心？”
陈轩道：“你是新科进士不假，但，你都学的是什么东西？”
“我问你，清水城,你待好几个月！你告诉我，这里人最缺少的是什么？”
“纲常。”
“你特么是猪脑子啊！”陈轩有点破防，破口大骂。
“仁义道德能干什么？那是人脑子里想的东西！”
“你告诉我，有几个人能始终保证脑子里想的东西都是正确的？”
“你从小到大,没有过半点违心吗？”
洪仁轩认真想了下，道：“有，很少。”
“这是多少的事儿吗？我是要告诉你，这条路走不通！”
“历朝历代谁不强调仁义道德？但，满口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这种事，少吗？”
“这特么是一条死路，你为什么认为你比别人更厉害？”
洪仁轩道：“可，这是我们的行为准则！有行为准则,我们才能不做错事！”
“道理不错！但，你的方法不对！”
“你想要人们遵守行为准则，你干嘛要诉诸纲常？”
洪仁轩简直不可思议，瞪着陈轩道：“不讲纲常，那讲什么？”
“这么小的孩子。”陈轩指着郑王说。
“我希望人们能保护他，而不是戕害他，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当然是讲纲常，尊老爱幼是应该做的事。”
“你这不是蠢吗？”陈轩毫不留情。
“你觉得，纲常能约束得了谁？”
“你不会制定成法律吗？”
“你规定，谁若戕害他，谁要被判刑！”
“迁徙、罚款、死刑，哪个不行？干嘛非要和纲常过不去？”
洪仁轩瞪大眼，“那不是暴政吗？”
“你真是读书读傻掉啊！暴政是指什么？指的是残暴政策，无端损害个人权利。”
“但这事，你告诉我怎么影响人们的权利呢？”
“伤害他，要付出代价，这不是什么暴政，相反这是善政！”
洪仁轩半天没说话，默默消化陈轩的话。
等一会儿，陈轩开口说：“我看，你没认真思考啊。”
“清水城，目前流动这么多钱财！”
“缺乏的，当然是透明、稳定、健康的律法。”
“大奉律法，已完全不能适应当今环境。”
“比如，一个人偷税漏税，怎么办？！这里没有农税，告诉我，你该怎么办？”
洪仁轩张大嘴：“你要为清水城，单独制定律法？”
“总不算太笨。”陈轩舒口气，“跟你说话真费劲。”
“我叫你在羊肉厂、皮草厂里做工，不是为让你受苦！”
“我是让你明白，这些流程都是什么，其中存在什么样的问题。”
“至少，你要出台相应律法，规范大家在交易中存在的诸多行为。”
“我现在深深怀疑，你究竟有没有这个能力。”
洪仁轩道：“那你太小看我。”
“好，那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清水城，萧州府都行。”
“我要求你以最快速度，制作出清水城律法。”
“该律法只在清水城里适用，其他地方不行，你能做到吗？”
洪仁轩道：“虽说很难，但我想要做到，不是不可能！”
“我等的，正是你这句话。”陈轩拍桌子表示对他的赞赏。
接着，他指着郑王，说：“这位你可能不认识吧？他是郑王。”
洪仁轩大吃一惊。
他真没想到，郑王居然会出现在这儿！
洪仁轩连忙离开座位行礼。
郑王摆手，“好啦，你起来吧。”
“陈轩让你做什么，你好好做，千万不要胡乱应付差事。”
“清水城十分重要，是朝廷的重点。”
“日后，等你进入门下中书的部门，肯定能知道清水城的厉害之处，退下吧。”
洪仁轩满脑子都是大干一场的想法。
他热血上涌，磕几个头后，转身离开。
郑王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说：“这人看起来，有点不太聪明！你叫我来看他做什么？”
陈轩道：“岂止是不大聪明，他刚来时，浑身上下都是反骨。”
“我把他发配到羊肉厂里宰羊，又让他去皮草厂里做工。”
“你看看他，已成这副样子！只要你稍微说句好听的话，他会顺从如命。”
郑王点头，“有些人真贱啊。”
陈轩脸色立刻严肃起来，“郑王，你是王爷。”
“日后，你用人、驭人之时有很多！你千万不要有这种想法。”
“私下里，你发泄一下没问题，但，千万不要当着任何人的面说。”
“我今天让你来，是想要告诉你，每个人都有缺点、有优点。”
“你作为上位者，千万不要凭着喜好用人。”
“你应该深入研究，仔细思考，谁合适做什么，不合适做什么。”
郑王年纪虽小，但从小经历过很多事。
他能想明白，陈轩的意思。
郑王有些不高兴：“那我不喜欢某些人，难道非用不可吗？”
“当然不是。”陈轩继续教诲。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喜欢某个人。”
“但，你必须用时，应该把他放到合适的位置。”
“我很不喜欢洪仁轩！可，他是陛下派来的人，我不能真不用。”
“但，这不妨碍，我用前，先改造改造他，把他放到合适的位置。”
“律法制定看起来很简单，可其实难度非常大。”
“我让他主持修订，是因为他比我有耐心，有恒心，有原则。”
“这样的人放到这个位置，比较合适！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郑王若有所思。
很多话，他不明白，但没关系，他年纪小，日后能慢慢学习。
吃完饭，陈轩结账，两人离开酒楼，又跑去羊肉罐头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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