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虚无,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包裹下,苏晓樯仿佛回到了母胎之中,无法感受任何情绪,也无法思考任何事情,只能静静地随着黑暗的波动而流淌。
直到一束温暖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
苏晓樯有些迷蒙地睁开了双眼,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投射出一道阴影,出现在她面前的是一片翠绿静怡的丛林,一栋被藤蔓缠绕的洋房矗立于其中。
在取得思考能力后,苏晓樯的第一个反应即是开始思考初中生模样的自己说出的话。
谢谢你?她为什么要拿出一本小说向着那个男孩道谢?
苏晓樯记得那本小说,也记得当初自己为了去找同学街第二本时被拦下的事情,但往后的一切就变得模糊不清了,只能依稀记得自己似乎达成了目的。
她原以为在时间的磨损下,记忆出现这一点点遗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事情好像不是那样。
道谢,苏晓樯的下巴思考着这两个词,难道是那个男孩在当时帮我脱离了险境么?
可为什么,为什么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呢?
忽然,苏晓樯的手掌上传来了冰冷的触感,一滴又一滴的水珠从天而降沾湿了她的脸颊。
露水?可为什么眼睛会变得朦胧呢?苏晓樯怔了一下,用手指抹了抹眼角。
那是苏晓樯的泪水,在不知不觉间,眼泪就好似不受控制似的迸涌而出。
许多人都有这样的经历,明明自己其实没有任何悲伤的感觉,可泪水却莫名其妙地夺眶而出。
苏晓樯知道,很多种有关眼睛的疾病都会让人不自觉的流泪,但她却觉得自己好像不是生病那样简单。
而更像是身体在哀伤。
即使记忆被隐去,可身体似乎还是记得一些东西。
苏晓樯抽了抽鼻涕,胡乱地将眼角擦干,在眼角处留下了一道红痕,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可怜巴巴的,却还倔强着不想流泪的小女孩。
将泪水痕迹擦在裙摆上,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出现在这里的就已经是一个坚强的女孩了了。
她没有沉浸在悲伤中太久,除了哭泣以外,苏晓樯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
“诺诺——”
苏晓樯先是呼喊了一声,嗓音中还带着几分哭泣后的干哑,但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待到第二声呼喊以后声音就已经变得清晰而明亮了。
不过,无论她的呼喊是多么的清晰,也始终没有人给予回应,那个红头发的女孩就像是留在了仕兰高中一样,没有出现在自己的身旁。
苏晓樯沉默了一会儿后确认了,来到下一层梦境的应该就只有她一个人。
诺诺无法再为自己提供帮助了。
不过,苏晓樯却没有沮丧,她慢慢地抬起来了头,眼神坚定地望着前方被藤蔓包裹着的洋楼。
诺诺无法再为自己提供帮助了,但她做的已经足够多了,至少她已经为自己指明了方向。
由于当时情况紧迫,诺诺并来得及没有将自己的推测告诉苏晓樯,单是那句让她相信自己的话语就已经足够了。
苏晓樯不是笨蛋,她能领会到诺诺言语下蕴含的信息。
相信自己,相信着自己的心与感觉。
苏晓樯直直地走向了那栋小洋楼,这层场景的崩坏都是从那里开始的,所以她也从未靠近过,在循环往复的轮回梦境中,苏晓樯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在丛林中奔逃。
但这一次,这一次她不会再逃避了。
小洋楼的后方逐渐涌现了黑暗的浪潮,但苏晓樯就像是看不见似的,笔直地朝着她的目标走去。
推开大门,出现在苏晓樯面前的是一间被浅色覆盖的温馨客厅,斑驳的阳光穿过窗台洒在瓷砖上,灰尘也化作了光斑,仿佛那无法触及的温暖感受也在这一刻化作了实体。
奶白色的沙发上随意摆放着仕兰中学的外套,桌面上堆积成山的漫画书,以及从走廊侧面露出一角的餐桌和上面摆放杂乱的碗筷。
苏晓樯明明一次都没有进入过这里,却莫名地有着一种异样的熟悉,就好像你在小时候住的那座老房子,几十年过去,即使记忆早已变得模糊,却依旧能清晰想起当时正午的阳光。
现在的苏晓樯,就有着这样的感受。
她轻车熟路地从门旁的鞋柜里拿出一双不符合尺寸的拖鞋,轻轻掂量了一下,总觉得和自己家里那双一模一样。
小巧的脚掌伸进其中,感受到的却不是塑料材质的冰冷,而是一种一种亲切的温暖,那束照耀客厅的阳光似乎将这双拖鞋也熏得暖烘烘的。
苏晓樯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样熟练,但她知道,这样温暖亲切的家绝不是自己那栋只能房子的冰冷别墅可以比拟的。
她晃悠悠地走到了客厅中,路过电视机柜前,右手就好像训练了千百次一般从中划过,一本翻飞的书页也顺势来到了苏晓樯的手中。
她拿着那本带着熟悉气味的书册,轻松自在地扑倒在了那奶白色的沙发之上,迎着窗沿外的阳光,悠闲地翻阅起了手中的游戏杂志。
被划上了横线的游戏攻略,凌厉笔锋在旁边写下的感言,苏晓樯抚摸着那道笔迹,在温暖阳光的照耀下,仿佛在触摸着那个人的指尖。
苏晓樯几乎都要忘记了这是一个被构筑出来的世界,几乎要忘记了窗外不断涌入的黑暗,只是将书籍盖在了脸上,轻嗅着书籍那独有的温暖气息,就连意识也变得轻飘飘的。
奶白色的沙发带着阳光的温热,柔软得就像是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之中,苏晓樯明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妈妈抱在怀中了,却在这里又找回了那一份独特的温柔。
思绪逐渐飞上了云霄,就连意识也变得模糊,在这样温暖的阳光下,苏晓樯几乎忘记了一切,就这样沉沉地睡了过去。
明明身处在一个危机四伏的世界中,她却安心得就像回到了最无忧无虑的岁月中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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