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有血腥气息的温热包裹着自己，恍惚间让苏晓樯觉得自己好像还在那个地狱一般的世界中，但却有着些许的不同，这里的血没有带着怨恨与绝望，而是昂扬着温柔的斗志，在这柔软而坚韧的感觉中她睁开了双眼。
忽然明亮的世界让她的视线有一些模糊，但很快，从风中传来的气息就告诉了她眼前的人是谁。
苏晓樯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破开血肉，带着冰冷杀意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暗红色暴君。
他的身躯被鳞片覆盖了，长出了许多锐利的倒刺与尖角，甚至在关节处都有着锐利的锋刃，那双白皙温热的手掌也被鳞甲覆盖，化作了一双释放着杀意的利爪。
他的面庞被鳞片构成的头盔覆盖了，其上还残留着温热的鲜血，配合那狰狞的造型，显得愈加像是一个沉浸在杀戮之中的暴君。
但苏晓樯认得眼前的人，即使那双透过头盔的金色眼眸是那样的冰冷，她也仍然知道他是谁。
苏晓樯挣扎着，奋力地将自己从那坚韧的血肉中挣脱出来，建尽全力地伸出手，想要去触摸他。
纤细的手掌，残留着温热的鲜血，那道身影近在眼前，却又仿佛相隔着天涯海角，苏晓樯就像是回到了那间电影院的前面，他们明明靠得那么近，却依旧隔着一个世界。
碰不到，无论如何手掌也伸不过去。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道被暗红色鳞甲包裹着的暴君竟然主动收敛了杀意，轻轻地走了过来，将自己的头盔靠在了苏晓樯的手上。
苏晓樯抚摸着那冰冷的头盔，感受着其上流淌着的温热血液，看着眼前冰冷的黄金眼眸，悲伤一时间淹没了她的眼眶，泪水不自觉地涌流。
但她可是骄傲的小天女，这样好不容易历经磨难的重逢怎么可以用悲伤来代表呢？
所以紧接着，她又笑了起来，嘴角轻轻地勾起，任由泪水划过脸颊。
苏晓樯轻轻地抚摸着那冰冷的头盔，为他将上面涂抹的鲜血擦去，露出那一抹已经变得暗淡了的金色。
“已经是大学生啦，就不要像个初中二年级的小孩子一样装作黑暗深沉的样子，这样的颜色不适合你的啦。”
路明非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地靠在了苏晓樯的手掌中。
而苏晓樯也笑盈盈地对着他絮絮叨叨，仿佛他们不是在一个充斥着血腥气息的战场上，而是回到了再平常不过的咖啡馆。
“还有这身铠甲也是，我理解你们男孩子是会喜欢这种帅气的东西啦。”
她戳了戳路明非身上那坚硬如钢铁般冰冷的鳞片，发出了叮叮的敲击声音。
“但是就不要穿出来外面了吧，多羞耻呀，又不是去COSPLAY的展会上。”
“你要喜欢的话，就穿在我面前炫耀炫耀就好了嘛。”
路明非也仿佛挣脱了那血脉的诅咒了一般，对着苏晓樯回应道。
“我做了很错误的事情。”
他的声音干涩而沙哑，带着深深的疲倦与麻木，就像是一个人被折磨着连续好几天没有睡觉时候的样子，气若游丝，根本不像是刚才那个血海中的帝王，而更像是一个虚弱的少年。
“错误是可以改正的，改过自新以后还是好孩子呀。”
苏晓樯抚摸着他的头盔说道，她微笑着，完全不像是平常的骄傲与娇俏，而是带着仿佛能够包容一切的温柔，即使眼泪仍然不停地从眼角中流下，她也在安慰着路明非。
“我没有办法去改变了。”
面对苏晓樯的劝解，路明非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从那个地狱般的世界中苏醒过来后，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但他也没有把全部的责任都推卸给路明芷的意思，他知道那个少女只是在自己堕落的路上轻轻地推了一把。
真正让自己失控的，还是这股强大到无法理喻的力量，那颗正在胸口里跳动的金色心脏。
它太强大了，强大到几乎能够改变一切，能够改变一位龙王死亡的命运，能够让路明非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想做的事情而不用纠结。
但它又太过强大了，路明非的心智在无时无刻间不被其侵蚀，他能扛过一年，两年，甚至是七年，但终有一天会败给这力量之下深埋的诅咒，他的心弦一直是紧绷着的，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让他彻底崩塌。
执行部干员们恐惧而陌生的目光是导火线，不得不拒绝苏晓樯的好感是导火线，路明芷在梦中给自己下的暗示是导火线，甚至是在拍卖场上那群给予自己厌恶的混血种们也是导火线。
直到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那股源自龙族千万年命运的诅咒，亲手将汉高与十三家族的继承者全部碾成血肉时，他就已经朝着深渊迈进了一步。
在那无知无觉，被铁锈气息包裹着的血海之中，路明非亲眼看着自己的双手逐渐沾满了死侍的血肉，甚至不只是他们，在恍惚之间，他甚至看见一些来自于过去的残片。
看见了那几乎要将星球都淹没的血色浪潮，看着那几乎全体陷入疯狂杀戮的族群，以及看着自己，看着自己化作了遮天蔽日笼罩星穹的黑色巨龙，将脚下的星球，将所有的生命，都化为了尘埃。
那股滔天的绝望与痛苦几乎就要将路明非的心灵压垮，乃至于他甚至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昏迷，只是任由着身体跟随着杀戮的本能而行动。
当他再一次的张开眼睛时，已经为了保护几近崩溃的心灵而构筑起了一道冰冷的高墙。
他的身体仍在猎杀死侍，意志却在精神浅层的海洋中捍卫着那颗近乎崩溃的人格。
当他遇到陈雯雯与楚子航时，才不得不短暂地离开精神海洋，操纵着身体完成对话，好让师兄放下心来。
不过很显然，他失败了。无论是让楚子航放心，还是对自己心灵的守卫，当他回到现实世间的那一刻，路明芷只是轻轻推了一把，那道冰冷的防线就再也承受不住压力崩溃了。
渐渐地，他再一次地被杀戮操纵，又陷入了一段昏迷之中，当他见到苏晓樯的那一个瞬间还有过短暂的苏醒与挣扎，却又很快被碾压了回去。
名为路明非的人格在那千万年的毁灭与绝望之中显得太过于渺小了，更别提他已经被碾碎成了无数的碎片。
但奇怪的是，即使路明非的人格已经被无数次地碾碎了，却依旧没有彻底消失，依旧留着一点细微的残渣，如同最固执的标兵，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他的岗位。
所以，路明非才在这个时候，在亲眼看见挣扎着将手伸向自己的苏晓樯的时候，有了一次苏醒的机会，但这样的机会也是短暂的。
已经化为了残渣的人格碎屑已经不足以让他做出任何挽回的举动了，就连这与苏晓樯短暂的温存时间，他也不确定能够坚持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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