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静悄悄的，巴洛克装饰风格的大厅在夜幕的笼罩下不复白日时的华丽，隐藏在角落的灯光照不亮阴霾，只是衬得墙面惨白，冰冷的雕刻在无声环境中仿佛一根根流动的视觉盯着每一寸土地。突然，一前一后的脚步声打断了寂静的夜，伴随着人声在大厅回荡，这座冰冷的建筑也染上了人的气息。
“师兄怎么大半夜还要找我来吃宵夜啊，我记得你以前晚上顶多喝瓶牛奶。”
路明非端着盘子，上面是一盘盘摆放整齐的肉食，其中最显眼的无疑是一块巨大的猪肘，闪着油光仿佛轻轻一拨弄就能皮肉分离的肘子摆在最中央，伴随着热气四散的是独属于脂肪的香气。
“聊一聊，你今天的状态不太对。”
楚子航像路明非说的那样拿着一瓶牛奶，只是比起以前多了两片煎蛋。他看着路明非那堆堪称饕餮宴席的餐盘，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怎么晚上还吃这么油腻？我不看着你这一年难道整天都这么吃？”
“没有没有，都怪我那个室友。在我旁边念叨了一天的肘子，搞得我看到肘子就想尝尝。”
路明非即刻摇头，把所有的黑锅全部抛给那个在宿舍里哀嚎的芬格尔。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餐桌，路明非将餐盘放下引起一阵堪称震撼的抖动，楚子航看着不由挑了挑眉毛。路明非一边将其中的牛排放在眼前，一边笑嘻嘻地也给楚子航递上一份。
“一起嘛，就当庆祝重逢了。暑假也不回一趟老家，上学上瘾啦？”
楚子航接过牛排，刀叉切割在上面如同撕裂黄油般丝滑。
“我想进入执行部，所以提前申请了任务参加。那里或许有父亲更多的线索。”
说话间他已经将牛排切成了形同统一的小块，将它叉起放入嘴中。
“那进展还不错啊，我面试的时候也通过话术敲出来了点关于【卵】的消息。就等那个校长找我说话了。”
路明非随意地将牛排分成几块大小能够入口的形状后就丢进口中。
楚子航吃了几块后抿了一口牛奶后擦了擦嘴，对着还在大快朵颐的路明非说道
“我找你不是来聊这个的。”
“那是来干森莫？”
路明非咀嚼着牛肉变得有些口齿不清。
“我和你说过【自由之日】吧。那只不过是一个由学生组织的，性质偏向竞技的活动罢了。有必要将那么多人打晕吗，尤其是凯撒，虽然是他自己什么话都没说就冲了上去，但伤还是重了点。”
楚子航直视着路明非，从今天他们见面起他就觉得路明非有些古怪。
路明非咀嚼着牛肉，腮帮挤得满满当当就像是一只仓鼠，他图用这段沉默思考着，餐厅再度陷入了寂静。
“今天，接连发生了很多事情。”
先是路鸣泽的重现，一个似非而是与记忆中完全不同的路鸣泽。路明非直到现在着指尖还能感受到她发丝的温度。然后是那副名为尼德霍格的画像，给予了自己莫名其妙的记忆，让他心中不由自主地燃烧起烦躁。最后当自己通过芬格尔和古德里安的拌嘴又想到路鸣泽的时候，他们又被穿越而来的弗丽嘉子弹击倒，自己却无能为力像是三年前看着路鸣泽消逝的雨夜里那样。
“我有些控制不住我自己。”
路明非没有具体说明，只是含糊其辞了几句后又拿起了另一盘肉食。楚子航看得出他状态不好，当然也能看出他的敷衍，只是楚子航没有追问着什么，只是随着路明非一齐吃起来宵夜。
餐厅终于回归了他原本的职责，为人们进食提供庇护。只是这庇护终究是有极限的，食物总有吃完的一刻，在那之后人们又将面对难以忍受的沉默。楚子航本来宵夜就比路明非少，自然也比他吃得更快，拿起餐桌上的纸巾擦拭着嘴唇，看着狼吞虎咽的路明非不由得想起了从前。
那时的他们还是两个孩子，路明非因为骤然断裂的资金只能学着自己做菜，自己则在旁边帮扶着。他不愿意接受旁人的好意，哪怕只是给楚子航家里添双筷子，即使只是帮厨，自己也是强硬地要求着才争取到的。楚子航记得他们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做了许多无用功，切得和橡皮一样厚的土豆丝，煎得黝黑的鸡蛋，放在一旁的调料瓶也被摆放得乱七八糟。
每当他们做出一份堪称行为艺术的食物后，路明非总会像现在这样狼吞虎咽得一口气倒进胃里，他说这样子或许能少尝一点味道也能少一点折磨，可第二天准时到来的拉肚子会打破这一妄想。除去训练，两个半大孩子就在那块偏僻的小楼里度过了这样那样胡乱的青春。
楚子航看着路明非，刘海长得已经可以遮蔽眼睛，脸庞还带着几分过去的稚嫩，像是一个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形态，他甚至连头发都忘记打理了不是吗？
“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旁。”
楚子航这样的冷峻帅哥一张口却是肉麻至极的话，婆妈得几乎要打碎他清冷的外表。
“师兄，你好婆妈啊。”
路明非被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对着犯人直言不讳。
婆妈吗？也许真的是这样吧，自己一直照顾着那个缺根筋的母亲，路明非虽然能在战斗上训练自己，在平时生活里却更像是自己的弟弟，不自觉的照顾或许已经成为了我的本能。但也没人能肯定地说这种本能是一种坏事不是吗。
“吃完宵夜就回宿舍吧，我记得明天就要进行3E考试了。”
楚子航把剩下的牛奶一口饮尽后对着路明非嘱咐
路明非也擦了擦嘴，放下刀叉，将眼前还剩下一半的食物推开后后说道
“这么啰嗦，师兄你想做我妈啊？”
“我是你师兄。”
楚子航没有理会路明非对自己婆妈的又一次调侃，而是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着。路明非眼看战之不胜只好举手投降，站起身示意自己已经吃饱了。楚子航把眼神看向餐桌，歪头示意了一下，在他印象中路明非不是会浪费食物的人。
正如他想到那样，路明非不知从哪掏出一个保温袋，将那个还未碰过的巨大肘子放了进去。
“走吧，还得给舍友带份外卖。”
楚子航点了点头，两人的身影逐渐从餐厅消失，然后是脚步声，直到餐厅再度变成原先那副寂静模样。只是残留在餐桌上的属于人类的痕迹让它变得不再像先前那般恐怖。
芬格尔最终还是吃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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