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源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他梦见自已在一处空旷的平原之上,风吹草动,无边无际,一架燃烧着烈火的直升飞机直直的向他冲来,奇怪的是,他没有闪避,而是直直的盯着前方一个人的背影。
陈源躺在昏暗的灯光下,满目星空,他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星星一颗一颗的被挡住,又一颗一颗的显现。
今天是他二十岁的生日,彼时他还是个忧郁自卑的少年,并且为了忘掉烦恼,比较热爱逃学酗酒抽烟。
仿佛漂浮在太空上,又如同从高空坠落,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自已的身体不再属于自已了,好像化为了尘埃。
陈源又一次做噩梦了,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回了,他喘着粗气,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梦的内容忘了个十有八九,只依稀记得有人一遍又一遍的对他说:“源呀,源呀,快跑吧。”
陈源瞥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正好十点,他翻了个身去找衣服。
“两个煎饼,一袋奶。”
“也给我弄两个煎饼,再加一袋奶”
“同上。”
“............。”
室友的声音此起彼伏般在房间里荡漾,陈源轻轻的嘀咕了一句,走出了房间。
烈日当空,天热如烤箱,校园内没半个人影。
一年多以前,陈源如愿以偿的考上了这所重点高中,可惜他爷爷没有亲眼看到自已孙子金榜题名那天。他从小跟爷爷住在一块,还有一条名叫阿黄的老黄狗。爷爷是个名副其实的骗子,每当夜深人静时,爷爷总会抱着他,指天上的星星给陈源看,他常说:“看!小源的父母就在那里,等小源长大了他们就会回来,陪在小源身旁。”
可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陪伴在身旁的依然是那个老人,还有那条名叫阿黄的狗。
陈源没见过自已的父母,他们甚至连照片都没有留下,除了自已父母的性别,陈源不知道他们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小学时,有人问他父母叫什么,干什么工作的,他便把爷爷的那套说辞拿出来,说他父母,一个叫牛郎,一个叫织女,他妈妈是天帝的女儿,爸爸是个普通的农夫,后来他们俩相爱了,可是天帝不同意,就把他俩全给抓到了天上。不过不用担心,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回来的。
震耳欲聋的笑声,还有手无足错的少年。
不堪回首的经历.......。
陈源拎着两大袋子的牛奶和煎饼往回走,他没有抄捷径,而是去了紫藤园,这是他一年多来养成的唯一良好习惯,紫藤园中心有个规模不小的水池,四周环绕着成片的假山,当月亮升起时,假山就会发出七彩般的灯光,无疑是男女学生谈情说爱的圣地。
紫藤园有一段台阶连接着一处花坛,陈源走上第十八届台阶,发现原本空荡荡的花坛里,不知不觉地栽种上了一排玉兰花。
陈源随手揪了一朵,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没有嗅到想象中的香气,他一屁股坐到台阶上,脚边经过一两只小蚂蚁,陈源恶趣味的把花扔到蚂蚁的身上,不过,显然庞大的玉兰花挡不住细小蚂蚁的步伐,一会的功夫,一个小黑点就探出了头,然后继续大摇大摆的向前行驶。
陈源没有继续为难那只小蚂蚁,他捡起一颗石子,对好准星,“彭”的一声,石子落到了第一台阶上,滚动了几下,接着再没了动静。
“人为什么活着?”少年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这个曾经想过无数遍的问题。
人终会消失,人生有何意义?为什么要活着?
人生的意义是什么?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为什么要拼命地活下来呢?
为了吃?像他这种穷鬼,一年365天有360天在攒钱,哪有心思吃?
为了玩?像他这种丝,一年365天有300天在打工,哪有时间玩?
为了乐?像他这种傻帽,打个游戏都打不好,哪来的乐?
到底活着干嘛的?不吃不喝不玩不乐...可偏偏又没勇气死...。
他想起以前读过一本名叫《1984》的书,里面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大多数人都生活在平静的绝望下。”
其实有些时候,陈源还是认为自已与其他人是不一样的,好像从小学就觉得和其他人不太一样,然后一直到现在都有这种感觉,以至于他觉得这是不是一种心理疾病?
如果就经历来讲并没有什么特别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主要是自已的想法,思考和同龄人很难交流,就像他们看到一杯水,他却能看到一片湖泊。先提一下,他并不自闭。只是很难和他们交流更深层次的问题,他们不了解,也不喜欢。
问题来了。他认为和其他人不一样,但是他做的却并没有比别人好多少,甚至更烂,这让他很怀疑自已
这就是陈源,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一个没什么本事却偏偏喜欢思考人生的丝。
晚上十一点后,应该是夜深人静、正值休息的时候,但是对于高中生们来说,他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打游戏、玩麻将或者是看武侠小说,好不热闹。
“这女的叫苍岛什么来着?。”
“管她呢,大就行。”
陈源几人围着笔记本电脑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显示屏上两个光溜溜的人正在进行着亲密且友好的交流。
空洞的眼神昭示着灵魂的无知和内心的空虚,在终日碌碌无为中打发自已的青春岁月。
电影进行到一半时,几人终于做好了充足的战斗准备,手枪上膛,洁白的纸巾捏在手里,坚韧的脸庞,昭示着澎湃的血脉。
“准备,3,2,1......。
陈源推开厕所的木门,浓烈的烟味扑鼻而来,原本黑暗的角落,因为他的这一动作重新亮起了光芒,照亮了李向荣几人凶神恶煞的脸庞。
李向荣弹了弹烟灰,故作老成的说道,“哟,来了。”
年轻的脸上尽是猖狂的笑意,却又不得不忍住,自以为沧桑。陈源突然想起一本书里的一句话,“年轻的我们都有一种成熟,叫假装老到,有人将其总结为“装出来的大人模样”。
陈源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细的自已都听不见。
“草!你他妈说话就不会大点声,听你说话就来气。”
陈源干脆不言语了,呆愣在原地。
李向荣靠过来,陈源下意识的后退一步,下一秒,肚子就挨了重重的一脚。
“你他妈躲个JB,我能吃了你啊。”
陈源被拽到了里面,一群凶神恶煞的饿狼迅速围了上来。他只希望它们这一动作只是下意识的,而不是真要做些什么。
“情书给周艳了吗?”
“给....给..给了。”
李向荣缓缓的吐出一圈烟雾,凑过来,“她怎么说?”
“她...她..还没有回...信。”
“废话,老子还不知道她没有回信,我就是问她看了信以后的表情。”
“我...我也不...不知道。”
啪!
陈源头歪到一边,脸上泛起红晕。
“你他妈以后做事用点心!”
........。
有人说每个班级都是一个小社会,但陈源却觉得,说它是一条食物链,倒不如更为准确,弱肉强食,学生与学生之间形成了一条食物链。强者吃肉,弱者吃草。
陈源很不幸的处在这条食物链的最底层,被人痛骂,被人殴打,被人吐口水,被人当作病毒般的存在。找老师也没用,一旦他们离开教室,欺凌只会变本加厉,他只能熬着,忍着。
他时常恐惧自已到底做错了什么,印象最深刻的是,有一次放学,因为恰好在楼梯道口遇到几个班级的同学,迅速被他们团团围住,拉拉扯扯至他们班级门口,逼着他对着他们下跪。从他们的激动又贪婪、冷漠又讽刺的眼神中,他开始痛恨所谓的集体主义。
中午午休的时候,陈源又去找周艳了。周艳是学校公认的校花,长得很漂亮,个子高高的,五官精致,学习成绩也很好,是全校男生的梦中情人,人称“辽高林志玲”。不仅长得漂亮,弹得一手好钢琴,而且舞功了得。
“那个....那个...信..你.你考....考虑的...怎么样了?”
似乎从陈源自记忆以来就有口吃,爷爷也有口吃,口吃有时候会好点,有时候连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不过在女生面前,他还是尽自已的最大的努力,不让自已难堪。
陈源的努力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反而让口吃比以往更为严重了,再加上他因为说不出话,脸上着急的神情,周艳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她轻轻的拍了下陈源的头:“你结巴的毛病怎么还不好。”
陈源挠挠头:“一...一直..没好过。”
他知道这笑意是不同于他人的,还好在那段难熬的时光里遇到了一个人,一个会为了他和那些欺负他的男生争吵,在那些人逼他下跪的时候带他回班级。还好.....。
这次李向荣要陈源为他给周艳写情书,陈源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期期艾艾了半天最终还是说了一个“好”字。
“我要好好学习,暂时不想其他的事情。”周艳不缓不慢的说道。
不出意料,他“哦”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周艳一把拉住他:“一起吃饭吧。”
陈源忽然觉得心跳慢了一拍。
.......。
晚自习过后,周艳简单的洗漱了下,就要进入梦乡,这时斜左侧寝室的男生却突然来了兴致,挤到窗前,开始高喊周艳,有一个色胆包天的,竟然探出半截身子来,费力气地扭转了180度,仰着脸等待着美女现身。周艳闭目养神,任凭那些声音在夜色中激昂地回荡。
过了一会,声音不减反而更加高涨,惹得女寝骂声一片。周艳起身拿了水盆走了出去,一会儿工夫,周艳回来了,端着满盆水,径直走到窗前,“哗——”整盆水瀑布一般直泻而下,只听一声惨叫,楼下顿时便没了声音。
天空灰蒙蒙的,终于有了些下雨的兆头,不再那么闷热了。
陈源靠在公园内的长椅上,享受着大自然安装的免费空调,他的左脸颊有些微肿,校服后面脏兮兮的几道鞋印,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还沾着几根杂草,这是作为他办事不利的惩罚。
他站在十字路口前,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把一瓶安眠药,一粒一粒数回去。三十八片,一粒没少,这是他的习惯,每当受了欺负后,他总会来着数安眠药,不出意外这次也是把手都数抽筋了之后,都没勇气去吃,只好又收起来。
他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迎面驶来一辆出租车,他斜身闪到了一旁,车子和他插身而过,陈源忽然暗叫一声,不好!想躲过去,可已经来不及了,一口粘痰不偏不正落到了他微肿的左脸上。
陈源弯腰在水池旁,用沾了清水的手轻轻的擦拭受了伤的左脸。
陈源有个只属于自已的小秘密。
他总能提前预知到对自已不利的事情。
比如他跟一个仇人见面,他能知道,三秒后,对方会打他一拳。
这并不是什么多么厉害的超能力,毕竟三秒钟的时间,实在是太快了,不足以他改变什么,好多时候没等他反应过来,事情就已经发生了。
就比如,李向荣打他一拳,他能预料到,但他根本躲不过,李向荣学过几年的散打,他出拳往往都是又快又恨,没等自已反应过来,肚子就已经挨了一拳了。
再者说,躲过又能怎样,徒增他们的怒火罢了,反而会遭到更加猛烈的毒打。
陈源有时就会想,即使不能让他像超人蜘蛛侠一样,好歹也弄个体力值+10什么的,至少那样,他就不用像现在一样被人随便欺负了。
三秒钟的时间,他实在想不出能做些什么,提前三秒又怎样?等待死亡往往比死亡更加可怕。有些事,是早已写进命运的。
别说三秒了,就是三天,三年,也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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