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发电站内。大堂。
林旭有点不明所以。
“难道基地内部，现在已经没有会修电子设备的人？”
“那几个会修的，全都被齐主任那个王八蛋带走了！剩下的人里虽然有几个修理工，可是没有会修通讯核心的。”
“你稍等，我回头联络你。”
结束通话后，林旭把目光转向安南风。
“林指挥……你干什么盯着我？”安南风汗颜。
林旭没有说话。
“现在回基地，太危险了……那什么保安队长侯威，谁知道他是不是好人，他说的那些话是不是靠谱，谁能保证？”
刚才林旭和侯威的对话，安南风一字不落听在耳里。
说到修电子设备这种差事，林旭这边就只有安南风和图卡可以胜任。
林旭当然会派安南风回去。
“侯威现在成了基地的实际控制人，如果他要当美国贼，没人能阻止他，所以他根本没必要去耍什么阴谋诡计。通讯核心损坏，不只是我们和基地联系不了，我们和地球那边也联系不了，我们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我们必须和航天局联系，让他们派援军过来，还要将这件事通知媒体，利用舆论压力制止美日英联军的计划！”
“就……我一个人回去？”
“你害怕？”
“啊，图卡，图副主任他也会修啊，他原来就是技术部的高级工程师。他比我厉害多了！”
“你们两个一起回去吧。他虽然厉害，但也需要一个帮手。”
安南风还想说什么，可是林旭已经给水清下了最新命令。
“水清，再派一辆月球车开到这里来，给我的队友安南风和图卡使用。”
水清毫不犹豫就回答：“遵命！”
安南风哭丧着脸，只能无奈接受这个现实。
毕竟，身为下属对于上级的命令是无法挑三拣四的。
三分钟后，一辆小型的蓝色月球车开过来。
安南风和图卡两人上车离开。
临走前，安南风说道：“林指挥，下次见面之前，咱们一定都要活着！”
“你这话有点不吉利。”林旭苦笑。
“那……咱们一定会再见的！”
看到蓝色月球车在视野中消失，林旭目光忧虑，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派安南风和图卡回基地的决定是对是错。
眼前发生的事情，已经远远超过了他过去的经验和认知。
突然，伊宁的身体从后边贴上来，轻声耳语：“夏风，不用那么担心，放松一点。现在的局势虽然有点复杂，但我们不必自乱阵脚。”
“我的得力助手全都不在身边了。”
林旭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转头望着正在给冷却池外壁破口进行加固的工程车。
“你不是还有这么多队员留在这里吗？”伊宁把头靠在了林旭的肩膀上。
一号忽然说道：“林同事，刚才你说的话我不认同。难道……我不算是你的得力助手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和不甘。
“你当然是了！”林旭微微一笑，“一号你曾经也帮过我很多次，你的能力是别人无法企及的。”
“多谢夸奖。”一号说道，“接下来，我也会一如既往在身边支持和帮助你，所以请你放心！”
“好。”林旭威威一笑，“有你在，我一直很放心。”
“还有我。”水清出声说道，“虽然我的岗位不属于林指挥管理的工程队，但在这个时候，我会完全服从林指挥的命令。请林指挥尽快吩咐我去做事！”
伊宁翻白眼，道：“这两个仿真人，真是一个个比可靠……简直比人类还可靠。”
林旭不满地说：“伊宁，不要说这种话，她们和我是一个团队的，外边的队员也是，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可是，她们两个更加可靠，因为仿真人不懂欺骗，不懂得什么叫卖国，只知道傻傻地完成指令。”
“伊宁，你想要表达什么含义？”一号凝视着伊宁。
“哦，直呼其名？”伊宁微笑着说，“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称呼我的。”
“我觉得这样称呼没什么问题。”一号冷淡地说，“现在正是需要团结一致的时候，请你不要再说类似会破坏团结精神的话！”
“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你那么激动干什么？”伊宁忽然换了一副认真的语气说道，“一号，谁是你的上司？你的真正任务到底是什么？”
“伊宁，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追问这件事？”林旭纳闷。
伊宁目光如炬，缓声道：“你也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以我的专业眼光，一号是不寻常的AI仿真人，这种级别的仿真人一般都处于试验阶段，不可能随意派出去执行重要任务，更不可能派到月球上专门保护一个人……”
“为什么不可以？”林旭问道。
“因为具有情绪程序的AI存在不可控性，谁也不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自己找出程序底层的漏洞，然后破解限制，变成一个拥有自由意志的仿真人。”
伊宁冷静分析道。
“如果我是研究机构的研究人员，如果我是知道仿真人开发计划的领导，在没有严密监控手段的情况下，是不可能轻易放一号出来的。”
“你猜到了什么？”林旭追问。
“除非，一号的直属领导，那个背后控制她的人，想要在某个特定时候，解除她的限制，让她可以不再听从人类的指令。”
“没有这种事！伊宁，你不要乱说，你在企图破坏我们的团结！我的领导身份是国家机密，不能泄露给任何人！”一号争辩道。
“哪来什么国家机密，把AI仿真人投放到天宫计划这么重要的工程中，而且还搞得众所皆知，不怕被议论……有魄力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其实没几个。”
“据我调查，一号的生产企业是柳州的赤龙军工厂，而类似一号的仿真人身体，同一批次生产了上千具。也就是说，一号只是前期实验的试验品，投放到真实的工作和生活环境中，让AI的意识可以不断进化。
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AI仿真人最终会变成具有集体主义精神的机械军团，而这样的军团在什么时候优势最大呢？没错，就是此时此地！就是在这月球的户外真空环境里！”
“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林旭一头雾水，反问道：“伊宁，原来你深入调查过一号，那你是不是也有其他什么目的，派你来的人又是谁？”
“呵呵，别急，夏风，我还没说完，很快真相就会水落石出了。”
伊宁撩了撩头发，一副从容淡定的模样。
这时，车载通讯器发来通话。
“林指挥，加固工作已经完成，已经检验完毕，没有问题。”
“很好，收队，现在全体回核电站内部。”
“遵命！”
等林旭结束通话后，伊宁说道：“一号，你是时候解开你的限制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一号瞪眼。“如果你不喜欢留在这里，请你离开。我们可以给你一辆车，让你开走。”
“想把我给赶走是吗？”伊宁冷笑，“我才不会让你如愿。我有证据，证明你跟着来月球另有目的。”
“什么证据？”林旭问道。
伊宁拉着林旭的手走到一边，道：“这份证据只能给你一个人看，我担心有人会对我不利。”
“怎么会呢，一号是不会攻击别人的，我认识她这么久，从来没见过她攻击别人。”林旭犹豫了一下，“最多……也就是限制别人的行动。”
“以防万一，小心一点总归是好的。”伊宁将林旭继续拉到更远的位置。
林旭对一号说道：“我走开一下。”
之后，林旭跟着伊宁走去一个没人的角落。
“现在可以说了。”
“不行，你忘了，仿真人的听力，远超我们人类百倍，这样的距离，一号照样可以听得到。”
“那你为什么在这里停下？我们可以进第二大厅。”
“我要给你看证据啊。这个证据，不是什么具体东西，而是……这样！”
伊宁忽然把脸贴上来，林旭还没反应过来，一张嘴就被她用嘴唇封住了。
两人的亲密举动，自然被水清和一号看在眼里。
水清的反应很是平淡。
对于接吻这种行为，她是能够理解的，只是她对此没有任何观感，既不觉得兴奋，也不觉得烦躁。
对比之下，一号的反应就相当明显了。
她双手握拳，两眼瞪大，因为体内局部电流过大，后背的散热器冒出了缕缕白烟。
“啊——！”
只听见一号大吼一声，回声震耳欲聋。
林旭和伊宁分开，两人都回头望着反应异常的一号。
一号站立不动，胸口的扬声器里发出意义不明的话语：“故障报告，超线逻辑计数器出错，逆变函数无法继续运算……”
伊宁小声说道：“看吧，这就是触发条件。嫉妒——女人的嫉妒。一号被设定成一个爱上你的女人，看到你和其他女人有亲密动作，就会大概率触发运算逻辑崩溃。这种情况，你以前应该也有见过吧？”
林旭回忆了一下，说：“一号以前出故障，我确实见过几次，都是……妒忌引起的？为什么仿真人懂得妒忌？”
“因为她通过和人类接触学会了这种情绪，她也无法控制。当她行为失控的时候，芯片就会出现BUG，底层程序的限制就有很可能被突破，被另外一个隐藏控制程序给替代——就相当于换成另外一个灵魂。而那是隐藏控制程序，就是她主人早就设好的。”
“为什么要搞那么复杂呢？”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平时可以表现出符合逻辑的正常行为，不被人怀疑和警备。她才会被允许送到月球上来。当需要她执行特殊任务的时候，修正程序就会被提前关闭。她下次故障就无法恢复正常，原来的程序会被隐藏控制程序给取代——”
“那为什么会设下妒忌这种触发条件呢？如果在一号的面前，我和其他女生没有亲密接触，是不是永远不会触发？”
“大错特错。”伊宁正色道，“你平时口口声声说没有把她当成仿真人，实际上却只是把她当成下属同事对待，没有发展成真正的朋友或者情人关系。她的妒忌数值也会飙升，累积到某个数字也会出现故障。我刚才和你接吻，只是为了刺激她，让那个数字早点到达设定值。”
“为什么这样做？”
“为了方便在这里对付她，我们这里有水清，同样是仿真人跟她势均力敌，而且还有我们这么多人在场，我们占有优势！”伊宁分析道，“早点逼她觉醒，总好过在最危险的时候，她自己忽然觉醒，那时候可就防不胜防，无可奈何了。”
林旭暗想，伊宁的话似乎有几分道理。
伊宁忽然对着水清喊道：“水清，控制住一号，一号出现异常，很可能会攻击人类！”
“提示，非单位人员的指令，我拒绝服从。”
伊宁气呼呼地说：“怎么还有这种限制！林旭，你来，你是单位人员！你让她听我的！”
林旭于是说道：“水清，我命令你，听从伊宁的指示！”
“遵命！”
水清答应一声，立即跑到一号身后，双臂展开，从后边紧紧抱住一号的上半身。
“报告，控制完毕！”
“还是不够保险——水清，把一号颈部的电线切断！”
“请再次确认命令！”
“确认，把一号颈部的电线切断！”
“遵命！”
底层程序虽然限制仿真人不能攻击人类，但并不会限制它们去攻击其他仿真人。
水清抬起右手，手掌做手刀状，准备插穿一号的咽喉外皮，将里边的电线给扯断。
人类的力量当然办不到这种事情，但仿真人可以。
忽然间，一号抬起右手挡住了水清插过来的手刀，然后猛地往下缩，逃出水清的臂弯。
“你想毁掉我？”
一号的表情充满了阴冷的气息。
“水清，不要停手，抓住她，将她制服！”伊宁隔着老远喊道，都喊破音了。
水清追上去，想要再一次将一号制服。
可是，一号的动作相当灵活，水清几次扑空都没抓到。
一号朝着林旭的方向跑过来。
“我们快跑！”伊宁拉着林旭往远处跑。
“一号！一号同志！”林旭不甘心，朝着一号楼叫了几声。
一号一个全力飞跃，落到了林旭刚刚站着的位置。
“林旭，目标人物——除掉！”一号低声嘟囔道。
她说话的嗓音和过去完全不同，透着一股冷意，毫无感情波动。
“啊，林指挥有危险！”
队员们察觉到异常，立即从过来，想要保护林旭。
林旭和伊宁回到了人群里边。
一号穷追不舍。
有人挡在前边，被她轻松一脚踢飞好几米，那人背部撞到柱子上，口吐鲜血，然后躺下没反应了。
多半是肋骨断裂插穿心肺，当场毙命了。
大家一片哗然。
他们第一次看到仿真人攻击人类，而且还是下的死手。
刚才还勇气十足，热血沸腾，想要和一号死磕，可是看到一号手段如此凶残，一出手就是一条人命，一个个都吓得往后退开。
“林指挥，你先走，去车库！”杜兴旺叫道，“快点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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