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省委八号楼，政法委办公室。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陈皮味，是张乾坤最喜欢的茶。齐同伟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屋内传出一如既往稳重的声音。
门推开，张乾坤正在柜子旁倒水，白瓷盖碗，动作不紧不慢。
他侧头看了齐同伟一眼，笑着说：“小齐，坐吧。”
齐同伟走进屋，把包放下，微微欠身：“张书记，打扰了。”
“别这么客气，”张乾坤端着茶碗，坐回办公桌后，“你现在是副省长，又兼政法委副书记，我得叫你齐省长才对。”
“我不习惯。”齐同伟微笑，“在您面前，还是当学生比较自在。”
张乾坤笑着点头，眼角却闪过一丝审视的意味。
他早就听说，齐同伟这几年在南州市一路高升，胆子大、风头也猛。之前有人问过他：要不要压一压？
张乾坤没表态，但心里有数。
这人，是把枪。
用得好，可以打破平衡。用不好，反噬很快。
他端起茶杯：“昨天的任命，是我拍板的，但你别误会，这不是奖赏，是责任。”
齐同伟接过茶，轻轻点头：“我明白。”
“你坐这个位置，有人高兴，有人不高兴。”张乾坤话锋一转，“你知道哪些人不高兴吗？”
齐同伟不急着答，而是轻轻一笑：“我倒觉得——不高兴的人，大概连我自己都包括。”
张乾坤笑了，眼睛眯起：“你倒是坦率。”
“书记，”齐同伟首视他，“我不怕别人盯着我，就怕没人用我。只要组织信得过，我命都能交出来。至于那些看不惯我的，等我干出点成绩，自然就闭嘴了。”
张乾坤轻轻敲了敲茶杯，语气忽然压低：
“你真打算干事？”
“当然。”
“不是给谁立功？”
“不是。”
“那要是我让你按着不动呢？”
齐同伟盯着他，看了两秒，缓缓开口：“那我也会等。但只等一次。”
空气停了一秒。
张乾坤放下茶碗，声音淡淡：“你有火气。”
“上一任政法委书记下台，老问题不少。现在这块摊子看着没事，实际上全是雷。我知道上面想动，但没人敢接，我接了。”齐同伟语气冷静，“我不是为了升，我是为了保。”
张乾坤微微点头，眼神略带审视：“你保什么？”
“保命。也保自己人。”齐同伟说完，又加了一句，“我干得快，是因为知道慢一步就会被人干掉。”
这一句，让张乾坤的眼神终于变了。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个“学生”，己经不是当年那个低头听训的年轻检察官了。
这人——开始咬人了。
张乾坤收起笑容，站起身，走到窗边：“你这副省长，是临时搭的车位子。真正的考验，不是你能说什么，而是——你敢动谁。”
“我会动。”齐同伟起身，平视他背影，“但我不会乱动。我动的，一定是该动的。”
张乾坤点了点头：“那就试试看。下周政法委开人事调整会，你提几个人上来。”
“我有名单。”齐同伟递上一份纸质材料，张乾坤接过，扫了一眼。
几个名字他都见过，大多数是齐同伟旧部，还有两个是外省调过来的技术干部。
齐同伟开口：“我不要亲信，我要听话的能干活的。现在这摊子，不是拼谁嘴皮子好，是看谁敢下手。”
张乾坤没说话，只是将名单折好，放进抽屉。
“好了，”他转身笑道，“我今天要见好几拨人，就不留你喝茶了。”
齐同伟懂，这是客气话，也是一句“你可以走了”的信号。
他没多话，提起包，走到门口，忽然停住。
“书记。”
张乾坤抬头：“嗯？”
齐同伟微笑，语气温和：“上一次来您办公室，还是三年前。我记得那天您泡的是陈皮普洱，说‘越陈越好’。”
“今天还是这味儿。”张乾坤笑。
“但我现在不喝普洱了。”
张乾坤一愣：“为什么？”
齐同伟微笑着开门：“伤胃，醒得慢。”
门关上，张乾坤盯着门口的方向，片刻后沉默不语。
?
齐同伟走出八号楼，阳光正好。他低头看了眼表，十点零三分。
三分钟——刚好够他把话送到位，也够张乾坤琢磨他够不够“用”。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老黄，把那几个人先稳住，别让他们乱动。我这边……刚放了话。”
电话那头紧张地问：“张书记什么态度？”
齐同伟看了看头顶天空，淡淡地说：
“还没杀我，说明可以继续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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