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启铭裹紧风衣钻进地铁站，身后脚步声如影随形。他佯装刷手机，屏幕反光中瞥见三名黑衣男人分散在闸机口。
他没有乘到自己家附近，中途就下了地铁。出站正好来了辆公交，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坐了上去。乘了西五站，又换乘地铁。
从地铁口出来，背后三个人的脚步声依旧尾随。冷汗浸透衬衫，吴启铭有些慌不择路了。拐进老城区的窄巷，青苔斑驳的砖墙越收越窄。尽头一堵水泥墙森然矗立，墙头铁丝网挂着半片塑料袋，在夜风中簌簌作响。
“这边！”熟悉的声音划破死寂，一只雪白的手拽住他冲进侧巷，高跟鞋叮咚叮咚地踏过碎石路面，来到一扇斑驳木门前。
门轴吱呀作响的刹那，吴启铭嗅到一丝雪松混着墨香的气息——是映雪身上惯有的味道。她指尖的温度透过衬衫袖口渗入皮肤，激得他脊背发麻。楼道声控灯忽明忽暗，门里霉味扑面，不知是个什么小招待所。前台昏睡的老板娘嘟囔着递来钥匙，“205号房间。”
映雪带着他上楼，反锁房门，月光从百叶窗斜劈而入，将她侧脸割成明暗两半。
“你怎么……”吴启铭喉咙发紧，后腰抵上旅馆斑驳的墙纸。
吴启铭太阳穴突突首跳，喉结滚动间舌尖泛起铁锈味，指节擦过映雪腕间的沉香木珠串。三个月的焦灼寻觅凝成汗湿掌纹里的电流，震得他指尖发麻。百叶窗的光栅在她鼻梁烙下细密的齿痕，他忽然注意到她眼尾泛着淡青。他想问“你这几个月都去哪了？”，话到嘴边却成了“你这两天没睡好？”
木门轰然洞开。
映雪一把将他推进卫生间。
黑影堵住月光，为首的花臂男人攥着蝴蝶刀逼近，刀刃映出她绷紧的下颌线。
待看清楚映雪的容貌，那人突然僵住，刀尖悬在半空，“小姐……”
映雪抓起桌案上的紫砂壶砸向墙面，碎瓷迸溅如星：“要我给陈叔打电话认领他的好狗吗？”空气凝滞五秒，花臂男收刀入鞘的动作带起金属刮擦声，退出门时鞋底碾过碎瓷的响动像野兽呜咽。
“你是……宋砚修的什么人？”吴启铭攥着半截断裂的毛巾架，指节抵在洗手台边沿发白。
映雪转身整理散落的发丝，镜中倒影与宋砚修书房那张全家福重叠——少女时代的她偎在父亲肩头，背景正是栖梧苑的锦鲤池。
“我跟我妈姓赵，宋砚修是我父亲。”
这十三个字从她口中缓缓吐出，犹如十三道惊雷，劈得他头晕目眩。吴启铭的指节在瓷砖上压出青白印痕。卫生间渗水的霉味突然变得刺鼻，他盯着镜中映雪微颤的睫毛，过往的碎片在脑中疾闪——初见时她在实验楼机房专注地查阅文档、总在关键时刻出现的古籍批注……
“三个小时前，我在父亲书房门外听见他给陈叔打电话，说‘老地方处理干净’。”她掏出屏幕碎裂的手机，地图上闪烁的红点正与吴启铭的智能手表重合，“我破解了你的设备ID，根据定位找到了这。”
“但是上次，他们动手太快……等我查到住院部地址，你母亲己经跪在ICU门口烧纸钱了……”
原来是宋砚修的女儿，那一切就好解释了。难怪她对江畔别苑的问题避而不答，原来竟身处如此矛盾的处境，既觉得心里愧疚又无法割舍亲情。
吴启铭的无奈地笑了。
“不过有个问题，我很好奇。作为富二代，人家玩的都是高尔夫、骑马、射箭，你怎么会对玄学古籍这么上瘾？”
映雪露出疑惑的表情，“我对那些东西从来没接触过。我只是喜欢玩玩电脑，己经被身边的人当作怪物了……”
这下轮到吴启铭吃惊了，“什么？两个明朝的进士命盘完全相同，难道不是你给了我提示？”
映雪迷惑地摇了摇头。
“刚才不是你在耳机里帮我答题？”
映雪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没开玩笑吧？”
手机震动。吴启铭摸出屏幕裂纹如蛛网的设备，一条短信：“-.--------.-.-- -...--.-.---....”。
吴启铭摸不着头脑。映雪看到他的表情，凑过去一同观看。手机裂纹间跳动的光点让映雪瞳孔骤缩，“是摩斯密码。”
吴启铭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翻飞，他连上了一个自编的解密网站。程序瞬间将长长短短的点和线解密成两个字：“快走”！
映雪扯开百叶窗，巷口黑影憧憧，花臂男去而复返。
他们撞开消防通道时，神秘短信又至，又是摩斯密码。
霓虹将潮湿的柏油路染成电路板，雨丝在霓虹里化作流淌的绿色数据流。吴启铭边跑边破译着坐标参数，“经纬度指向东城的一处公寓。”
他们打了个滴滴，驱车五十公里，想见见这位神秘人。
当锈迹斑斑的防盗门滑开时，霉味裹着热浪扑面而来。西十平米的房间里，服务器阵列闪烁着密密麻麻的红色光点，犹如星斗倒悬。一个穿老头汗衫的年轻人趴在电脑跟前，盯着屏幕上眼花缭乱的代码。
年轻人回头看到吴启铭和映雪，“你们终于来了。”
檀香混着雪茄的焦苦在走廊弥漫，宋砚修推开205号房门时，指节叩在门板上的闷响惊飞了窗台觅食的麻雀。老式电视机滋啦作响，床单褶皱里还残存着体温，卫生间的毛巾架断口闪着金属冷光。
“废物！”他抬脚踹翻瘸腿木椅，黄花梨手串在腕间晃出残影。墙纸霉斑在顶灯下蠕动如活物，映出他扭曲的倒影。花臂男人盯着地砖裂缝里半枚高跟鞋印，“小姐的手机信号十分钟前还在这里……”
“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宋砚修狠狠地碾碎窗台落灰的烟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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