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方远山站在岳母家楼下，手里提着婷婷最爱吃的草莓蛋糕。他按了三次门铃，里面才传来脚步声。
开门的是佩兰的母亲，她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婷婷还没醒。”
“我能进去等她吗？”方远山嗓音沙哑。
岳母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心中有千言万语却难以言说，然后她缓缓地侧过身子，给门口的他让出一条路来。他小心翼翼地踏进屋内，脚步显得有些沉重。
一进入客厅，一股静谧的氛围扑面而来。整个房间异常安静，没有一点声响，甚至连时钟的滴答声都能清晰可闻。他的目光落在茶几上，只见上面摆放着半杯己经凉透的牛奶，杯子周围还残留着一些水渍，显然这杯牛奶己经放置了一段时间。
在牛奶杯的旁边，是婷婷的作业本。他定睛一看，作业本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毫无章法，有些地方甚至被橡皮擦破了，留下一道道淡淡的痕迹。这些痕迹看起来就像是写字的时候手在不停地发抖，导致字迹也跟着颤抖起来。
佩兰从卧室走出来，眼下挂着青黑，显然一夜未眠。两人对视一眼，谁都没先开口。
“她昨晚……怎么样？”方远山低声问。
“没哭，也没闹。”佩兰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锋利，“她问我，是不是因为她不乖，所以你才不要我们了。”
方远山胸口一窒，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蛋糕盒的提绳。
上午十点，方远山还是去了市委。他不能不去——今天省纪委要听取赵建国案的阶段性汇报，他作为专案组组长必须出席。
会议室里，张市长正和几位常委低声交谈，见他进来，众人微妙地停顿了一秒，随后才恢复如常。
“方书记，听说家里有点事？”张市长笑容和煦，语气却意味深长，“要是太忙，可以让其他同志先接手工作。”
方远山抬眼看他，没接话。
会议正式开始后，气氛显得有些凝重。省纪委的同志站起身来，严肃地说道：“关于赵建国案，目前我们己经掌握了一些关键线索，但涉及到的保护伞问题仍在深入调查中。”
就在这时，张市长突然打断了省纪委同志的发言，他的声音略微提高了一些：“这个案子的影响确实非常大，不仅引起了社会的广泛关注，也对我们的工作造成了一定的压力。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是不是应该更加谨慎地考虑一下社会面的稳定呢？毕竟，有些调查可能会引发一些不必要的恐慌和动荡。”
张市长的这番话让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有些紧张起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插话引起了众人的关注，继续说道：“我认为，在进行调查的过程中，我们需要把握好一个度，不能让调查的范围无限扩大，以免对社会造成不良影响。有些调查，或许可以适可而止。”
方远山盯着他，缓缓道：“张市长的意思是，查到赵建国就够了，其他人不用查了？”
张市长笑容不变：“我只是担心，再查下去，可能会影响江州的投资环境。”
会议室里的空气骤然凝固。
散会后，方远山刚走出大楼，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他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一张苍老却锐利的脸——是退休的老检察长周正国。
“上车。”老人只说了两个字。
车内，周正国递给他一份泛黄的档案：“三年前，纪委书记李明猝死案，尸检报告上写的是‘心脏病突发’，但我在他办公室的茶杯里验出了神经毒素。”
方远山瞳孔一缩：“你是说……”
“李明死前，正在查江州港的走私案。”周正国冷笑，“而当时负责江州港项目的，是张新民。”
方远山猛地抬头。
“还有，”老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这是绑架案当天，废弃厂房附近的监控截图。你看这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他根本不是赵建国的人。”
照片上，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站在阴影处，镜片反射着冷光。
方远山盯着那张脸，血液一点点凉透。
——那是张市长的秘书。
深夜，方远山独自坐在书房，面前摊着周正国给他的资料。手机突然震动，是佩兰的来电。
他立刻接起，可电话那头只有呼吸声。
“……婷婷今天画了一幅画。”沉默了许久之后，佩兰终于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她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疲惫，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重压所笼罩。
方远山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他紧紧握着手机，急切地问道：“画的是什么？”
佩兰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在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恐惧，“画的是那天被绑架的地方，但在画面的角落里……多了一个人。”
方远山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的喉咙干涩得几乎发不出声音，“什么人？”
佩兰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缓缓说道：“是一个戴眼镜的男人。”她的声音越发低沉，“婷婷说，那个人一首站在旁边笑。”
电话两端，两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语言能力，只能听到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几秒钟的时间，却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方远山艰难地开口，他的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佩兰，带婷婷回来。”
“为什么？”佩兰的声音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方远山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桌上的那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笑容温和的男人，然而此刻，这张脸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因为……”他的声音略微有些沙哑，“有些人，比绑匪更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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