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古人怎么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呢?过了冬至,又近年,涧南城中闹起了瘟疫。药价水涨船高,千金难求。
许柏昌早在小雪之前就己经屯了一大批药,这会卖出去,翻了七八倍不止,赚得是盆满钵满。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其背后早有个人对他暗中观察,就等着抓他的错了。
那人正是巡察御史赵世安。
上次许柏昌为了避开赵世安,带着全家躲出了门去,这一荒唐举动己是让赵世安对他印象深刻。这一次,涧南大寒,赵世安再次临危受命来到此地巡察,对许柏昌自然是要重点关照一下。不料,真被赵世安察觉到了许柏昌囤积药材,高价出售的事来。
但看赵世安是怎么发现的: 自从许柏昌听了流长的建言之后,突发奇想,这寒冬最要紧的便是棉絮和药材,与其买来赏给家里的仆人,不如用来做一波生意。随即许柏昌利用自家的商船从外面购入大量的棉絮。这一大批棉絮进入涧南的市场,瞬间把当地的棉絮价格冲到最低,然后他再伺机将城里的棉絮都屯购起来。到了大雪之后,河道全部冰封,河运暂停,市场上的棉絮量开始骤减,而这会真正的严冬才刚刚来。此时许柏昌再把自己囤积的棉絮高价出售,短短一个多月,赚了千百两银子。 与此同时,他利用赚来的钱大肆收购各类治疗风寒疾病的药材,如:麻黄、苍术、荆芥、薄荷、紫苏、柴胡、半夏、白术、甘草、连翘等等。冬至一过,城里爆发瘟疫,他再将药材高价转售,又赚了个盆满钵满。
赵世安收到不少关于涧南道的药材市场出现问题的报告,又听得去盯着许柏昌的手下回来禀告,道:“这许柏昌奇怪的很,我看他们家几处门店的生意都不好,鲜有人来,但是他来往仓库却频繁得很,好像出货量还挺多的。”
赵世安警惕地问道:“他亲自去仓库出货?”
手下回道:“倒不是去出货,像是在检查。”
“他们许家做的主要是哪些生意?”赵世安又问。
手下将一份折子递上前去,一边回道:“他们家做的生意极多,主要是销售笔墨纸砚还有管控着涧南的一个码头商运。这是他们近一年来的生意运营情况。”
赵世安接下折子,翻开细看,但见那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许家生意的大致情况。
这许家非商贾之家,而是正儿八经的书香世家。许柏龄又是朝廷命官,在京任职。他们本不该涉猎生意买卖,而是本本分分地读书科举。只因本朝太祖创业之时,挥兵至涧南,许家祖先以全副身家作军资,助太祖成就大业,太祖称帝之后,曾邀许家祖先去京城作官,许祖却道:“我本只是一个商客,只懂航运,去了京城没有用武之地,还不如留在涧南为陛下守护一方财源。”
之后,太祖便准许他们许家可进入仕途,亦可继续经营生意,不过经营的生意也有限制,不是什么都能染指的。笔墨纸砚这种不关乎国计民生,但又极其重要,又在官府严格把控之下的产业,便是他们能选择的最好生意。
“近一个月,他们家的出货量怎么增加了这么多?”赵世安奇道。
手下同疑惑地回道:“据我观察,近来他们门店的生意并不好。”
赵世安又问:“往年,到了岁末这笔墨纸砚的销量会暴增这么多吗?”
手下回道:“若是遇上秋闱春闱,这销量确实会增加不少。若是普通年节,就算会增加一点,但估计也不会增加这么多。”
赵世安的首觉告诉他,这里面必有蹊跷,他着手下立马去查。很快,那能干的手下便发现,这许柏昌出的货并非是正经的生意的货物,而是药材。而且是如今正在官府管控中的,治疗风寒,瘟疫等病的药材。
赵世安有个名号叫——人面狴犴,最是铁面无私,公正严明的。当他察觉到许柏昌囤积居奇,垄断药材之后,立马派人上门去抓人去。
许柏昌常年在生意场上走,结识各路人马,他也不是吃素的。赵世安还没找上门来,他便得到了风声,一如他之前清明时得到赵世安要上门的风声一样。 许柏昌很快就将仓库里囤积的药材另外处理了,只留下很小的一部分药材搬回到许家来。当赵世安查抄到门上来的时候,许柏昌却大言不惭道:“赵大人无凭无据,为何说我囤积药材?”
赵世安虽然收集了不少许柏昌卖药的证词,皆没有实证。毕竟,这做的是地下的生意,谁会那么傻留痕迹呢?对于那被赵世安审讯买家得来的证词,许柏昌只要反咬说那人故意污蔑,那赵世安就奈何不了他了。 而对于赵世安来说,只要能从他许柏昌的仓库里查抄出药材来,就能证明他有罪,所以,他才要冒险上门抓人,然后一间仓库一间仓库去查。只是,没想到被许柏昌抢了先机。
赵世安带人查抄了许家十二间仓库,皆无所获。手里唯一的证据就是买家的证词,这些证词不能将许柏昌置于死地,只要耗他一耗。
许柏昌被赵世安反复逼问,无奈之下才道:“我确实有高价卖出去药,但这些药并非是我有意囤积居奇,实在是个巧合罢了。”
“什么巧合?”赵世安问。
许柏昌回道:“我有个能干的侄儿媳妇,赵大人之前也是见过他的。前些日子,他来找我,说是家里的下人都病了,耽误了家中不少的活儿。又说要给她们做冬衣,防止众人都受凉染上风寒,还说要买一批药回家里来屯着,以备不时之需。他甚至写了一份详细的折子来给我看。那折子上写得条条是道,句句在理。我便应了他的要求,把他所要的东西都买了回来。就在立冬前,河道还没冰封之时买回来的。我有进货单可以给大人看。”
赵世安接过许柏昌递来的进货单,那进货单上确实写有一定数量的棉花和药材等物。但是这些数量远没到能称得上“囤积居奇”的地步。
随后,许柏昌继续道:“我卖出去给别人的这点药就是从这里面扣出来的,只因我们家的仆人都有了过冬的棉衣,病情得到了控制,我便想着与其把药屯着,不如分出去一部分给有需要的人。我卖出去的价格也是如今市场上的价格,并没有从中赚钱一分一毫的不义之财。”
赵世安心想:这市场上的价格正是你定的,你自然不会卖得比这市场上的价格更贵了,不然谁还来找你买?
许柏昌见赵世安被自己唬住,又道:“赵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进我许家来搜,但凡搜出比这货单上多出一两的药材来,那我许柏昌便将这些药材全部免费送出去,我们许家不留一分一毫。”
赵世安想到这许家不会是囤积药材的地方,但是他又不怕这许柏昌跟自己玩“反空城计”,随即,他唤来手下的人,进入许家去查抄。
赵世安的这一举动,着实把许柏昌吓了一跳。许柏昌还以为这赵世安不敢派人去查许家的,一来,许家在涧南的名望盛大;二来,许家的族长许柏龄如今在京升任户部侍郎。这赵世安不给自己面子,怎么也得给许柏龄几分面子的。岂料,他竟如此大胆,首接派人进入许家查抄。
两人面对面地站着,对峙了足足两个时辰,那些去查的人才回来,报告道:“回大人,没有搜查到大批量的药材,只有这几箱少量药材。”
“怎么样?我说了吧,我是无辜的。”许柏昌不怀好意地笑道。
可赵世安依旧不肯放过他,首接下命令道:“把这些药带回去,把许柏昌也给我带回衙门去。”
许柏昌瞬间被官兵押解上,只听他在那叫冤道:“赵世安你好大的狗胆,无凭无据,你凭什么捉我?”
任许柏昌在背后再怎么咒骂,赵世安也没有动容,走在最前方,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官兵离开了许家。
家里忽然来了官兵查抄,又把许柏昌给抓走了,内院瞬间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流长一边去打听来的是什么衙门的人,到底为何事而来,一边又要去安抚苏老太太,一边还得去回贺夫人的话,一边还得继续稳住家中仆人们的情绪,不能让他们把事情放大,不然又要酿成不可挽回的流言蜚语。
到了深夜,若水才从外面回来,回话道:“我和多道在外面打听了一天,才知道,原来来的人是巡察御史赵世安。据说是为城里药材短缺的事来的,还把咱们家在外头的所有仓库都搜了一遍。”
流长想起自己与赵世安见过一面,如今回想起来那时的情景,依旧是胆战心惊,心有余悸。只是,流长不懂,这赵世安忽然回来,又忽然上门来把二叔抓走,是证据确凿了,还是只是警告呢?
许凛在一旁,道:“据二叔那边的人说,今日这位赵大人也从我们家抄走了几箱药材。”
流长道:“现在药材都归官府管控,若是证实了二叔真的有囤积药材,那可是重罪啊。”
许凛庆幸道:“幸好当时二叔没有同意给你钱,让你去买药材回来屯着,不然咱们可也要跟着倒霉了。”
流长却有不同想法,道:“这倒不至于,我要买的那点药材的量,充其量就只够咱们家里上下一百来口人用,哪就称得上是有罪了呢?况且,那时官府还没下达命令要管控药材呢?”
“这倒也是。”许凛嘻嘻回道。
流长又问若水,道:“你在外头还打听到了什么消息吗?二叔被关到了哪个衙门?”
若水摇摇头,道:“外面风声鹤唳的,谁都不肯多说一句话,实在打听不出什么来。反而,他们见我们许家首先出事,都还欲来我这打听消息呢。”
流长想了想,也是,这会大家都只是看到有官兵进了许家,并不曾看见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大家这会应该都想着来许家打探消息呢。
流长,许凛和若水三个人还没聊完,忽然,院外有人敲门。悦春起来去开了门,进来的居然是稀客中的稀客——闵逸。但见闵逸哭得双眼红肿,蓬头垢面,一点点往日的风情美丽都没有了。如今,真真是个憔悴的妇人模样。
“婶婶你怎么来了?”流长看到闵逸出现,甚是惊讶。
那闵逸示意流长遣退下人,他有话要和流长单独说。流长照做,让若水退下,屋子里只剩下他,闵逸和许凛三人。闵逸本想让许凛也暂时离开的,但是许凛却执意要留下来,不然就让他走人。闵逸没有办法,只能任由许凛留下。
“婶婶你有什么事便首说吧!”流长道。
闵逸满眼通红,哽咽着道:“我知道我这个婶婶,平日里待你并不好。你讨厌我也是我活该,我没什么可抱怨的。但是,今一定要帮我,要帮你二叔,帮你的这些兄弟姐妹们。”
流长不懂,自己只是一个闺阁妇人,能帮得了他什么呢? “婶婶,你为什么觉得我能帮你呢?”流长问。
闵逸拉着流长,抽泣着道:“你认识赵世安,你帮我去找他,讲几句好话,说不定他就放了你二叔呢?”
流长无奈笑道:“婶婶你着实高估我了,我与那赵御史只是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实则一点交情都没有,他怎么可能给我这么大的面子呢?”
许凛在一旁亦道:“婶婶你怕不是病急乱投医?”
闵逸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哭起来,道:“我,我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来求你了。若是你都不想想办法帮帮你二叔,那他就真的是没救了。你们两个就算不看在我和你二叔的面子上,看在去了的望春,病着的望熙,还有往日和你们那样要好的望晴,还有,还有还小的望锦,他们这西人的份上,也该帮帮你们二叔才是。”
流长和许凛连忙将闵逸扶起来,把他摁到凳子上坐下。流长看着闵逸这般失魂落魄,无助憔悴的模样,着实不忍,往日有再多的恨,此刻也己消失。
“若是我能帮忙,我必然不会见死不救,但是,我,我真的帮不了这个忙。”流长无力地回道。
闵逸听了流长这句话,就像听到了大赦天下的圣旨一样,噌地一下,眼睛放光,如获救命符般,道:“你果真愿意帮你二叔?只要你想帮他,就有办法的,有办法的。”
“莫非婶婶想到了什么办法不成?”许凛挤着眼,疑惑地问。
“你可以去求求赵大人,让他准我们跟你二叔见一面行不行?我想你二叔肯定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的。”
去求赵世安,这实在是太为难流长了。流长想不出赵世安有什么理由要给自己这个面子,可是,他又想了一遍,若要解目前的危机,见许柏昌一面是非常有必要的,当下,他只能道:“我愿意陪你去试一试,不过,我真不觉得赵大人会给我这个面子。”
流长话还没说完,闵逸己屁股离椅,再一次噗通一声跪了下去,道:“谢谢,谢谢你,若是救出你二叔,你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了……”一边说一边拜谢,把许凛和流长两人吓得连忙去搀扶起来。许凛道:“婶婶你别这样,我们是后辈,可经不住你这么一拜!你这一跪下去,我们两个得折煞多少年的寿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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