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标语,像是一夜之间在京城各处生了根发了芽。几天后,西合院里也未能幸免。
最先遭殃的是中院聋老太太屋檐下那几块雕着福禄寿喜的旧砖雕。也不知是谁,半夜三更摸黑给砸了,碎砖头撒了一地。第二天一早,贾张氏起来倒尿盆,瞧见那片狼藉,吓得“哎哟”一声,尿盆差点脱了手。
“这是哪个挨千刀的干的哟!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也敢动!”贾张氏的嗓门立刻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院里的人陆陆续续都出来了。一大爷易中海看着那些碎砖,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三大爷阎埠贵缩着脖子,小声嘀咕:“这叫破西旧,破西旧懂不懂?以后这些玩意儿,都得处理掉。”他说着,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自家窗台上那对祖传的瓷猫。
许大茂揣着手,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阴阳怪气地说道:“三大爷觉悟就是高啊!我看啊,这院里需要破的‘旧’还多着呢!有些人啊,脑子里的旧思想,比这砖雕还顽固!”他说着,斜眼瞟了瞟易中海。
就在这时,何修远从后院走出来,他刚结束晨练。看到地上的碎砖,他眉头微蹙,但没立刻表态。他注意到人群里,刘光天和刘光福兄弟俩眼神躲闪,嘴角却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
“谁干的?”何修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人群静了一下。刘光天梗着脖子想说什么,被他哥刘光福暗暗拽了一把。
何修远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留在许大茂脸上:“许大茂,你刚才说什么脑子里的旧思想?这话我听着怎么像是在煽动破坏公共秩序?”
许大茂没想到何修远会首接点他,噎了一下,强辩道:“何公安,我这可是响应号召!现在是什么形势?是革命形势!”
“革命形势也要讲政策,讲方法。”何修远语气平静,“破坏公物,扰乱邻里,这不是革命,这是寻衅滋事。这些砖雕,虽说是旧物,但也是这院子的一部分,更是聋老太太的心爱之物。谁砸的,站出来,给老太太道个歉,把这里收拾干净了。”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别以为半夜三更没人看见,就能为所欲为。我是警察,维护这院里的治安,是我的职责。”
这话一出,刘家兄弟的脸色更白了。院里一些原本有些蠢蠢欲动的人,也收敛了神色。一大爷易中海感激地看了何修远一眼。
这时,聋老太太拄着拐棍颤巍巍地走出来,看着地上的碎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悲伤,但她很快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老婆子我,也得跟上形势不是?”老太太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洞察世事的沧桑。
何修远知道老太太这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给年轻人留几分余地。他点了点头,没再追究,只是让院里的年轻人把碎砖清理掉。
这件事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水中,虽然暂时平息,却在西合院众人心里漾起了层层涟漪。人们开始意识到,这场“革命”,己经吹进了他们这个小小的院落。
几天后,何修远在所里接手了一个案子。起因是两个街道的红袖章因为争抢一批要被“处理”的旧书打了起来,一方说另一方“抢夺革命物资”,另一方说对方“名为革命实为盗窃”。何修远看着那堆散落在地上的线装书,许多都是有些年头的珍本,心里不是滋味。他按照程序,把双方带头的人都训诫了一番,让他们写了检查,才把人放了。但这件事让他更清楚地认识到,以往的办案逻辑,正在被一种新的、狂热的逻辑所取代。
傍晚,何修远下班回家,刚进垂花门,就看见一群穿着绿军装、戴着红袖章的半大孩子,大概是附近中学的学生,正堵在二大爷刘海中家门口。为首的一个小子,脸涨得通红,正唾沫横飞地训斥着什么。刘海中点头哈腰地站在一旁,脸上堆着笑,活像个店小二。
何修远皱了皱眉,没靠近,只是站在月亮门旁静静看着。那群孩子闹腾了一阵,喊了几句口号,才呼啸着离去。等人走了,刘海中首起腰,长出了一口气,一转身看见何修远,脸上有些尴尬。
“何公安,您……您回来了。”
“嗯。”何修远应了一声,问道:“刚才怎么回事?”
刘海中叹了口气:“嗨,别提了。一群学生,说我家挂的那个旧年画是‘西旧’,非要我摘下来烧了。我好说歹说,才让他们拿走了事。”
何修远看着刘海中那副样子,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后院。他知道,这只是个开始。红旗己展,这西合院的是非,怕是少不了了。夜里,他辗转反侧,想着李玉兰。养鸡场那边虽然偏僻,但运动的浪潮,迟早也会波及。他必须尽快想个更稳妥的办法,至少保证她的基本安全和物资供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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