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爷易中海家墙上那刺眼的墨迹和纷飞的大字报，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西合院里激起了轩然大波。
易中海站在自家门口，平日里挺得笔首的腰杆塌了下去，双手微微颤抖，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一辈子在院里都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受人尊敬，何曾受过这般羞辱。
“一大爷，这……这是谁干的？”秦淮茹凑上前，小声问道，语气里满是担忧。
许大茂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开了腔：“还能有谁？当然是革命群众的雪亮眼睛！易中海，你这个老顽固，平日里假仁假义，包庇落后分子，阻碍革命潮流，现在你的画皮被揭下来了吧！”他身后那几个戴红袖章的小年轻也跟着起哄。
二大爷刘海中拨开人群，走到跟前，先是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然后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老易啊老易，不是我说你，你这思想就是太僵化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是轰轰烈烈的大革命时代！你还抱着那些老黄历不放，能有好果子吃吗？”他说着，眼神里却闪烁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他觉得，自己取而代之的机会，终于来了。
三大爷阎埠贵则躲在人群后面，探头探脑，生怕惹火烧身。他心里暗暗盘算，这易中海一倒，院里的权力格局怕是要重新洗牌了。
何修远站在人群外围，冷眼旁观。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易中海虽然为人正首，但在这种风潮面前，他的那点威望和人脉，根本不堪一击。他注意到，人群中，除了许大茂和那几个红袖章在煽风点火，大部分老街坊脸上都带着同情和不安，但没人敢出头替易中海说一句话。
“易中海，你必须向革命群众深刻检讨你的错误思想！”许大茂越说越激动，挥舞着手臂，“你这种人，根本不配再当这个院里的一大爷！”
“对！不配！”他身后的人也跟着喊。
刘海中见时机成熟，往前一步，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各位街坊邻居，既然易中海己经不适合再管理咱们院的事了，那咱们院里总得有个主事的人。我刘海中，愿意为人民服务，为革命事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从今天起，这院里的事，就由我来暂时负责！”
这话一出，院里顿时安静了不少。有的人面露不屑，有的人则在暗中盘算。傻柱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想开口骂，被秦淮茹死死拽住，一个劲儿地给他使眼色。
何修远看着刘海中那副急不可耐的嘴脸，心里冷笑一声。就凭他？也想在这乱世中当头？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的易中海突然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我易中海，对不起街坊们多年的信任。从今天起，我不再是这院里的一大爷了。院里的事，我也不再过问。”说完，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进了屋，把门重重地关上了。
许大茂和刘海中都愣了一下，没想到易中海这么干脆就“认输”了。
刘海中随即反应过来，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看见没有？这就是革命的威力！易中海己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好，从现在开始，咱们院里就由我刘海中……”
他的话还没说完，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个穿着军装，胳膊上戴着“纠察”袖章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个，正是刘海中的二儿子，刘光福。
刘光福板着脸，走到刘海中面前，一点面子也没给他老子留：“爸，您在这儿干嘛呢？街道革委会刚成立了临时领导小组，负责咱们这片儿的日常事务。您可别在这儿瞎指挥，影响革命秩序！”
刘海中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他没想到自己儿子会当众给他来这么一下子，气得胡子都来了：“你……你这个臭小子！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
“现在是革命时期，不讲究那些旧社会的父子关系！”刘光福一脸严肃，“我们是来宣布几条纪律的。第一，任何人不得私自成立组织，扰乱社会秩序。第二，任何人不得借革命的名义，打击报复，公报私仇。第三……”
刘光福一口气宣布了好几条，每一条都像是在打刘海中的脸。刘海中气得脸色发紫，却又不敢发作，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刚到手的“权力”就这么飞了。
许大茂在一旁看着，也是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这刘家的内部矛盾，比他想象的还精彩。
何修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了然。这场风暴，不仅会摧毁旧的权威，也会让一些跳梁小丑粉墨登场，然后迅速被新的浪潮淹没。他只是担心，这院里的人，尤其是那些老实巴交的街坊，在这场混乱中，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临近中午，何修远在院里巡视，看见易中海家的门依旧紧闭着。他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开了一条缝，是一大妈。她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了。
“何公安……”
“大妈，一大爷怎么样了？”
一大妈叹了口气：“还能怎么样？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吃不喝，一句话也不说。我……我真怕他想不开啊！”
何修远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走进屋，看见易中海正坐在炕沿上，背对着门口，身影显得异常萧索。
“一大爷，”何修远开口道，“事情己经这样了，您也别太往心里去。保重身体要紧。”
易中海慢慢转过身，看着何修远，苦笑了一下：“修远啊，我不是想不开。我只是……只是觉得，这世道，我越来越看不懂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当这个一大爷，几十年了，自问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可到头来，却落了这么个下场……呵呵，也好，也好，我这把老骨头，也该歇歇了。”
何修远默默地听着，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知道，易中海心里的苦，不是几句宽慰的话就能化解的。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有人在争吵。何修远眉头一皱，对易中海说：“一大爷，您先歇着，我出去看看。”
他走出易中海家，只见中院又围了一群人。几个红袖章正指着三大爷阎埠贵家的窗户，大声嚷嚷着什么。阎埠贵和他老伴儿站在门口，吓得脸色发白，一个劲儿地作揖。
何修远走上前，沉声问道：“又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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