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茜纱窗棂，在锦被上洒下细碎金斑。
迎春睫毛轻颤，恍惚间觉得有目光流连在脸上。
她缓缓睁眼，正对上李斌含笑的眸子。
"陛下..."她慌忙要起身行礼，却被一双手按回枕上。
"别动。"李斌指尖拂过她腮边压出的红痕，"朕的贵嫔睡得可好？"
迎春这才想起昨夜种种，耳尖顿时烧了起来。
锦被下的身子不着寸缕，只余锁骨处几点红梅般的印记。
她攥紧被角，声音细如蚊蚋："臣妾失仪..."
"朕就喜欢你这样。"李斌忽然俯身，在她耳垂轻咬一口，"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窗外传来宫女们压抑的轻笑，想是听见了里间动静。
迎春羞得往被子里缩，却被李斌连人带被捞进怀里。
他下巴抵在她发顶，嗅着茉莉头油的香气："昨夜那道'倒脱靴'，朕想了半宿也没破解。"
迎春从被沿露出一双杏眼："其实...第七十六手若下在'去位'，就能..."
她忽然噤声，懊恼自己又犯了首言不讳的毛病。
"说下去。"李斌眸色转深，手指绕着她一缕青丝，"朕恕你无罪。"
阳光渐渐爬上雕花拔步床，将两人交缠的影子投在帷帐上。
李斌竟真的取了棋谱来，与迎春拥被研讨。
他执黑子在她掌心比划时，指尖有意无意擦过腕间脉搏，惹得迎春呼吸都乱了节奏。
"皇上，该梳洗了。"郭怀德在屏风外轻声提醒。
李斌这才起身，却不让宫女伺候，亲自拧了热帕子给迎春擦脸。
水温刚好，帕角绣着小小的木芙蓉——正是迎春上个月进献的花样。
"陛下的手..."迎春注意到他虎口处一道新鲜红痕。
"昨夜你指甲划的。"李斌低笑，"像只小野猫。"
迎春羞得无地自容，却见他从妆奁取出螺子黛："抬头。"
笔尖轻扫过眉梢时，她屏住呼吸，闻到他袖中沉水香混着墨汁的气息。
铜镜映出两人身影，恍惚间竟像寻常夫妻晨起画眉。
"贵嫔娘娘大喜！"司棋带着满屋宫女突然跪倒，手中托盘盛着贵嫔制式的金丝鸾鸟钗，"尚宫局刚送来的朝服，说是皇上寅时就下的旨意！"
迎春惊得打翻胭脂盒，朱砂溅在杏红裙裾上，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她慌忙要跪，被李斌一把扶住："爱妃不必多礼。"
这声"爱妃"叫得自然，倒让迎春眼眶发热。
外间忽然传来瓷器轻碰声。
李斌蹙眉望去，只见刘贵妃身边的翠缕正慌慌张张收起食盒。"奴婢奉贵妃娘娘之命，来送...送银耳羹..."
李斌眼神骤冷，却笑着对迎春道："看来有人比朕还惦记爱妃。"
他转身时玄色龙纹常服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寒意，"告诉贵妃，她的心意朕记下了。"
首到圣驾仪仗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迎春才瘫坐在绣墩上。
司棋激动地捧着朝服比划："娘娘如今是贵嫔了！看谁还敢克扣咱们炭火！"
小宫女们叽叽喳喳议论着皇上亲自画眉的殊荣，缀锦阁从未如此热闹过。
迎春却摸到枕下那半块玉珏——昨夜情浓时，她分明听见李斌在耳边呢喃另一个名字。
声音太轻，像是"黛"字，又像是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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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后初晴，朱雀大街上积雪被踩成褐色的泥浆。
李斌换了月白缎袍，腰间只悬一枚羊脂玉佩，任谁看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郭怀德带着侍卫远远跟着，将人群隔在一丈开外。
翰墨轩的金字招牌在雪后阳光下格外耀眼。
黛玉踩着木屐绕过门口未化的积雪，紫鹃忙替她拂去披风上落的碎雪。
书坊里炭火烧得正旺，周掌柜见她们进来，慌得差点打翻砚台。
"林姑娘来得不巧，《湘君集》的样本还得..."话未说完，门帘忽被掀起。
黛玉回头，只见李斌一袭月白锦袍立在门口，发梢还沾着檐角坠落的雪水，在阳光下晶莹闪烁。
"李公子？"黛玉手中暖炉差点脱手。
她今日为试新墨特意穿了蟹壳青的袄裙，发间只簪了支素银梅花钗，此刻竟莫名觉得太过素净。
李斌眼中讶异一闪而过，随即含笑行礼："林姑娘也是为诗集而来？"
周掌柜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拍案："巧极了！李公子既懂刻书，不如帮林姑娘挑挑配图的版式？老朽正愁找不到人参谋。"
紫鹃刚要阻拦，黛玉却轻声道："有劳公子。"
李斌引她到里间花梨木案前，变戏法似的从袖中取出卷轴："那日见姑娘喜爱山水，我画了几幅衬诗的小品。"
展开竟是《葬花吟》的配图——落花流水间，有个极小的背影立在石畔，衣袂翻飞似要乘风而去。
黛玉指尖悬在画上不敢触碰："这石头..."
"像不像潇湘馆外的醉月石？"李斌声音放得极低，"那日隔墙听见姑娘吟'愿奴胁下生双翼'，便想着这般景象。"
黛玉耳根腾地烧起来。
原来那日墙外脚步声是他！
她慌乱去翻其他画稿，却不慎碰倒砚台。
"对不住！"黛玉掏帕子时带出了袖中诗笺。
李斌抢先拾起，只见上面写着《咏白海棠》，字迹却不像她平日风格。
"这是..."
"宝姐姐的诗。"黛玉急忙去夺，"我誊来学习的..."
李斌忽然将诗笺举高，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我念一句，姑娘接下一句，接错便罚..."
话音未落，街对面酒楼突然传来杯盘碎裂声。
几个锦衣人推搡着卖唱女子出来，为首的正是昨日翰墨轩见过的锦衣少年。
"小王爷又发酒疯。"周掌柜叹气，"自打北静王..."
李斌猛地合上画卷："听说朱雀大街新开了家胡商书店，姑娘可愿同往？"
他不着痕迹地挡在黛玉与门口之间，袖口墨迹像幅写意山水。
紫鹃刚要开口，黛玉却点头："正好要买《西域风物志》。"
她系披风时，发现李斌己自然地为她扶住门帘。
长街上积雪被踩成褐色的泥浆。
李斌始终走在靠马路那侧，宽大的衣袖为黛玉挡去飞溅的雪水。
路过糖铺时，他突然停下："姑娘可尝过玫瑰松子糖？"
不等回答就买来油纸包，"家妹...咳，舍妹说能暖胃。"
黛玉接过时，指尖碰到他掌心的茧。
这样粗糙的触感不该是贵公子所有，她不由多看了一眼。
李斌却误会了意思，立即解释："习剑磨的。"
说着下意识摸向腰间，才想起佩剑留在宫里。
"前面就是胡书店。"李斌指着转角处的琉璃瓦楼阁，"二楼有茶座，能看见大半个京城。"
他说话时呵出的白气与黛玉的纠缠在一起，在冬日阳光下像某种隐秘的连结。
突然，街对面传来惊呼。
北静王府的锦衣少年醉醺醺地冲他们招手："皇..."
李斌眼神骤冷，一把将黛玉护在身后。
那少年竟吓得踉跄后退，被随从七手八脚拖进轿子。
"他喊什么？"黛玉从李斌肩后探头，发现他下颌线条绷得极紧。
"大约是认错人了。"李斌松开不知何时攥紧的拳头，袖口墨迹己凝成冰晶。
他故作轻松地笑道，"姑娘方才说想看什么书？"
黛玉凝视他片刻，忽然指向远处："那家店挂着羊皮灯，可是卖笔墨的？"
她心知肚明那声未完的"皇"字意味着什么，却选择顺着他的话头。
雪花又开始飘落，落在她睫毛上像碎钻闪烁。
李斌怔了怔，忽然笑开："是家老字号，有上好的薛涛笺。"
他虚扶住黛玉手肘引路，指尖克制地悬在衣袖半寸之外，"姑娘写诗该用那样的好纸。"
紫鹃抱着刚买的书跟在后面，看着两人背影在雪中渐渐模糊。
李公子低头倾听时倾斜的肩线，姑娘说话时无意识绞着帕子的手指，还有那些未说完便消散在寒风中的话语，都让她想起大观园里将开未开的梅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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