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冬青把日军钢盔倒扣在雪地上时，零下三十度的寒气正顺着轴承的滚珠往里渗。他摘下眼镜哈了口气，雾霜在镜片上结出冰花，透过扭曲的视线，看见自制的熔炉里，从关东军铁轨拆下的高碳钢烧得猩红。
"哥，二婶带人来了！"秋穗攥着弹弓的手在抖，皮筋上搭着的不是石子，而是程冬青用轴承滚珠改装的钢弹。阿灰突然扬起前蹄，瘸腿精准踢翻熔炉旁的柴油桶，粘稠的燃料在雪地上画出火道隔离带。
王桂香的枣核脸从草垛后探出："小畜生偷公家柴油..."话音未落，程冬青钳起烧红的轴承扔进雪堆，淬火的青烟腾起三丈高，混着冰晶在空中凝成蘑菇云状。围观的村民齐刷刷后退，赵金凤的裹脚布绊在冰棱上，摔了个狗啃泥。
"冬青同志！"李支书的狗皮帽子被热气掀飞，"你这是搞原子弹啊？"他的武装带抽在雪堆上，却见程冬青捞出轴承，黝黑的金属表面泛着蓝紫色波纹——那是理想的马氏体金相。
"李叔，这叫低温淬火。"程冬青用俄语报出钢材标号，"零下三十度相当于液氮环境，能让轴承硬度提升三倍。"他转动轴承套在自制轴心上，随手抛给秋穗。小女孩单薄的手臂竟轻松举起二十斤重的铡刀头，惊得老支书烟袋锅子都掉了。
赵金凤突然抓起雪块砸向熔炉："反了！祖宗传下的淬火要祭黄大仙..."程冬青闪身避开，雪块落进钢水溅起铁花，在老太太的羊皮袄上烧出七星连珠的洞眼。阿灰趁机叼走她的银耳坠，瘸腿蹦跳着在雪地踩出莫尔斯电码：汉奸。
"奶，您要的传统工艺。"程冬青突然将淬火轴承浸入蓝莓汁，紫红液体遇高温蒸腾成雾，在雪地上显出一幅齿轮啮合图，"黄大仙托梦教的新配方。"
林若梅就在这时骑着二八大杠冲进场院，车后座绑着县机械厂的检验仪。她跳下车时围巾散开，露出脖颈处的烫伤——那是连夜焊接检测探头留下的勋章。"程冬青同志！"她声音发颤，"省里专家要你的淬火参数..."
检测仪的指针剧烈晃动，围观人群看见硬度计数值首接爆表。程冬青却盯着林若梅冻裂的指尖，突然将剩下的蓝莓汁涂在她手上："这是天然防冻剂，含花青素和维生素..."话未说完，王桂香突然扯断检测仪电线："妖器！这妖器要害人！"
程冬青冷笑一声，捡起淬火的轴承砸向冰面。坚冰应声裂开五米长的缝隙，冰层下的冬捕鱼群疯狂跃出，在雪地上扑腾出北斗七星的形状。李支书突然掏出公章，在检测报告上重重按下："公社特批成立轴承加工组！"
当夜，程家地窖变成临时车间。程满仓用算盘珠改造的滚珠分选机咔嗒作响，王秀芹把手术刀改造成游标卡尺，秋穗负责用蓝莓汁给轴承编号。阿灰嚼着淬火用的雪团，驴眼里映着程冬青在墙上的演算公式——那是他前世在麻省理工发明的低温合金比例。
破晓时分，第一台"东风牌"铡草机装配完成。程冬青推动操纵杆时，轴承转动发出龙吟般的嗡鸣，惊醒了整个生产队。赵金凤扒着墙头偷窥，却见铡刀片上用蓝莓汁刻着"破西旧"三个字，在晨光中泛着血色。
"奶，您猜这机器一天能挣多少工分？"程冬青故意敞开钱匣，全国粮票下压着张外汇兑换券，"够买您当年藏在奉天银行的日元吗？"
阿灰突然发出警报式的嘶鸣。程冬青转头看见二叔程满囤正趴在日军仓库顶上，他手中的王八盒子瞄准的却不是人，而是后山刚发现的铀矿勘探架。林若梅的晶体管收音机突然炸响，俄语广播里传出模糊的警告："注意核污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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