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春花的院门口堆着三米高的草料垛，发霉的玉米秆混着结冰的蓝莓渣，在腊月寒风里散出酸腐味。程冬青的指尖拂过草料，冻僵的触觉神经却捕捉到一丝异常——秸秆深处传来细微的机械嗡鸣，像是日军遗留的某种装置在低吟。
"程家小子，这饲料山压断我家门梁了！"马春花裹着补丁摞补丁的棉袄，怀里两岁的娃儿冻得小脸发紫。这寡妇门前是非多，自从男人在抗洪时被公社派去抢险失踪，村里流言说她克夫，连牲口都不敢吃她家的草料。
程冬青的镜片蒙着霜，柴刀突然劈开草垛。生锈的齿轮从秸秆里滚出，咬合处还粘着蓝莓汁冻成的冰晶——这是二叔程满囤的手笔，饲料山里分明埋着改装过的铡草机残件，专等马春花背黑锅。
"婶子，今晚借您院子用用。"程冬青掏出日军钢盔改装的蒸馏器，"这些草料能变二十斤酒精，抵得上半年工分。"阿灰适时从草垛后探头，瘸腿踢出个油纸包，抗联用驴血写的密信在月光下泛着幽光："昭和十八年，此处埋藏三吨发酵菌种。"
赵金凤的裹脚布就在这时缠入院门。老太太的银耳坠晃出毒蛇般的冷光："小畜生勾搭寡妇！老程家的脸..."话音未落，程冬青拉动蒸汽阀，埋藏的铡草机残件突然轰鸣，崩飞的齿轮精准击碎她怀着的暖手炉，滚烫的炭块引燃草料垛底层的磷粉。
"奶，您这手炉里掺了砒霜吧？"程冬青将燃烧的炭块踢向饲料山，蓝莓汁遇热蒸腾成紫雾，抗联的菌种培养图在雾中显形。马春花怀里的娃儿突然啼哭，小手指向草垛深处——二十支印着731部队标志的玻璃管正泛着幽蓝的光。
"反了！反了！"程满囤举着王八盒子冲进来，子弹击穿蒸馏器的瞬间，高压蒸汽裹着发酵菌种喷涌而出。程冬青拽着马春花扑倒，菌液淋在程满囤的棉裤上，遇体温迅速繁殖，裤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霉变腐烂。
林若梅的自行车撞开篱笆，车筐里的盖革计数器疯狂鸣叫。她甩出的《微生物学》精准翻开至第194页："冬青！这是日军遗留的纤维素分解菌！"程冬青会意，将蓝莓汁倒入蒸汽阀，紫红液体与菌种混合后突然爆燃，将饲料山烧成冲天火柱。
火光中，成捆的《日满物资调拨单》从灰烬里飘出，每张都盖着程满囤的指印。阿灰扬起后蹄，瘸腿精准踢翻程家祠堂的功德碑，碑文在高温中剥落，露出底层用驴血写的抗联密令："凡通敌者，饲料焚身！"
当夜，十二口棺材载着发酵菌种陈列公社。程冬青将霉变的棉裤裱进玻璃柜，蓝莓汁写的菌种说明在月光下泛着荧光。马春花第一次挺首腰杆，抱着娃儿站在高台上，手中的火把点燃最后一垛饲料——冲天火光里，程满仓挥斧劈开程家粮仓，抗联遗留的二十吨玉米正化作新时代的酒精燃料。
破晓时分，蓝莓酒香漫过冻土。程冬青知道，这把火烧毁的不只是封建桎梏，更淬炼出被压迫者觉醒的锋芒。阿灰嚼着酒糟，驴眼里映着马春花家门口新立的牌匾——"巾帼酒精厂"五个大字，正随着1976年的朝阳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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