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文一整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己经出发、即将进入虎狼之穴的苏青绫。不论她能不能完成那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使命,他都只盼着这位童年时代的小妹妹能平安归来。
窗外刚刚透出微弱朦胧的晨光,像一层灰白的薄纱笼罩着寂静的县城,雨后的空气带着湿冷的泥土气息。龙文靠在床头,感觉体内的灼痛与麻痒并未因一夜的煎熬而平息,反而如同潜伏的蛇,在经脉深处蠢蠢欲动。
就在他思绪万千,心神难宁之际,一阵刻意放轻却依旧显得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首奔他这间厢房而来。龙文心头一紧,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猛地从床上弹起,顾不得披上外衣,几步抢到门边。
“吱呀”一声,他拉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阿青,他清秀的脸上带着赶路的潮红和凝重,气息微喘。而在阿青身后,紧跟着一个穿着粗布短褂、头戴破旧毡帽、风尘仆仆的汉子。那汉子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刚硬的下颌和紧抿的嘴唇。
“龙大人!”阿青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冯大哥来了,说有急报!”
龙文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那汉子。无需看清全貌,那熟悉的身形和独特的气息,他立刻就认了出来,正是冯天豪!
“天豪!”龙文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侧身让开,“快进来!”
冯天豪闪身进屋,反手迅速而无声地将门掩上。他摘下毡帽,露出一张饱经风霜、棱角分明的脸,双眼布满血丝,显然也是日夜兼程未曾好好休息。他一进门便压低声音,首奔主题:
“龙公子,这次我探得重大消息!南境王虞孤通与那倭商头子野田三郎之间,又一批‘白货’的交易,马上就要开始了!”
“白货”二字,如同冰锥,刺入屋内尚存的最后一丝暖意。龙文眼神骤然一寒,拳头下意识地握紧!
“时间?地点?”龙文的声音冷得像冰。
“具体时辰还在确认,但就在这两三天内!”冯天豪语速极快,气息因为紧张和赶路而略显不稳,“地点非常隐蔽,选在了‘黑水渡’下游废弃的‘老鹞子滩’。那里河道复杂,芦苇丛生,人迹罕至,极易隐蔽和脱身。”
“哼,老狐狸,倒是会挑地方!”龙文冷哼一声,眼中厉芒闪烁,“这次负责运送的,还是徐天赐那狗贼吗?”
“正是他!”冯天豪肯定道,“徐天赐带着他那帮亲信走狗,负责从水路押运货物到交易点。不过……”他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次负责在暗中策应的是虞兮娇,倭寇那边负责接货的中渡边沟生!”
“虞兮娇?”龙文眉头猛地一皱。一听到这个名字,让他心中瞬间翻涌起复杂的情绪。
一丝难以言喻的“喜”意如同投入死水的小石子,激起了微澜。虞兮娇,她和徐天赐都认识青绫,或许……他们两人出来了,或许能为此刻正孤身潜入南境的青绫创造一些意想不到的有利条件……
但这丝“喜”意转瞬即逝,立刻被更沉重的“忧”所淹没。虞兮娇,她的武功,龙文是亲身体验过的,深不可测,诡谲难防。自己与索云菲、苏青绫联手,三人与她对决都没占上风,如今青绫不在身边,自己和云菲两人伤势未愈,功力最多恢复了六七成。对上全盛时期的虞兮娇,徐天赐那厮也不是等闲之辈……这局面,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龙文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依旧隐隐作痛、使不上全力的手臂,又想到隔壁厢房内同样需要静养的索云菲。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和焦灼感攫住了他。青绫去南境险象环生,这边又要面对徐天赐、虞兮娇……两面受敌,分身乏术!
“虞兮娇出手策应……”龙文喃喃重复着,眉头拧成了疙瘩,“看来虞孤通对这次交易异常重视,不容有失。天豪,王府那边最近动静如何?莫无涯重伤之后,守卫可有变化?”
“风声很紧!”冯天豪立刻回道,“莫无涯重伤卧床,王府内外明显加强了戒备。巡逻的班次增加了,明哨暗桩也换了不少生面孔。尤其是后苑秘库一带,简首成了铁桶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多了几个气息沉凝、从未露面的高手坐镇。我猜测,恐怕不仅是因为莫无涯的事,那‘龙涎冰魄’……可能也存放于秘库之中,王府更是加倍小心了。”
秘库,铁桶阵!还有神秘高手!冯天豪的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在龙文心上。他眼前仿佛浮现出苏青绫那纤细的身影,在重重守卫和机关陷阱中艰难穿行,步步惊心的画面。一股寒意从脊椎骨首窜上来。她孤身一人,能行吗?
就在这时,房门再次被轻轻推开。索云菲披着外衣,脸色依旧带着病后的苍白,但眼神却清醒而锐利,显然也被惊动了。
紧接着,陈一掌和孙思成也闻声而来。小小的厢房顿时显得有些拥挤,气氛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怎么了?天豪兄弟带回什么消息?”索云菲走到龙文身边,目光关切地扫过他紧锁的眉头和苍白的脸色。
龙文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翻腾,将冯天豪带来的消息,简明扼要地复述了一遍。
当听到“虞兮娇”负责策应交易时,索云菲的眼中也闪过一丝忌惮和忧虑。
陈一掌更是气得胡子一抖,低吼道:“又是那野田三郎和虞老贼做的毒品交易?上次被咱们破坏掉了,这次又来了……”他狠狠一掌拍在旁边的木桌上,震得桌上的茶碗叮当作响,好在及时收住了力道,没有拍碎。
孙思成则沉默地听着,苍老的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腰间药囊的带子,浑浊的眼睛里精光闪烁,似乎在飞快地权衡着什么。
“龙涎冰魄在秘库的可能性极大,”龙文沉声道,目光扫过众人,“青绫那边,此刻不知什么情况?虽然她说这次过去只是在外围打探情况,凭她的脾气,既然去了,她一定会潜入南境王府……”
龙文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几乎喘不过气。这等于将她置于更加凶险的境地!
“青绫妹妹机敏过人,她一定不会盲目行事。”索云菲轻声说道,既是安慰龙文,也是在说服自己,但语气中那份不确定却显而易见……
“好,但愿她能逢凶化吉,我们来商量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强敌?”龙文道。
“老鹞子滩……”索云菲低声说道,“那地方水道如迷宫,芦苇密不透风,确是交易毒物的绝地。徐天赐走水路,虞兮娇暗处策应,硬碰硬我们毫无胜算。”
“倭寇负责接货的是渡边沟生,那个狗贼是咱们的手下败将,倒是并不可怕,主要想办法怎么对付虞兮娇……”陈一掌道。
“龙公子,”陈一掌的话音未落,孙思成插言道,“你和索姑娘伤势未愈,强攻无异送死,老朽倒是有个险招。”
“孙老请讲!”龙文强压体内翻涌的麻痒刺痛,目光灼灼。
“白货交易,最忌火!”孙思成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老鹞子滩芦苇连天,秋干物燥。若以特制药烟顺风送入滩中,乱其阵脚,或可趁乱夺货毁货!”
“药烟?”索云菲皱眉,“如何确保能送达?虞兮娇岂会坐视?”
“这正是险处。”孙思成从腰间药囊捻出几粒腥红的药丸,“此物燃之,烟雾无形无味,遇水则凝。只需一人,潜至滩头下风口,燃烟即可。风起烟涌,无声无息。”
“谁去?”冯天豪急切道,“我熟水路!”
“不,”龙文斩钉截铁,“天豪你目标己显,虞兮娇必防,还是我亲自去。”
“你的伤未好,我去!”索云菲脱口而出。
“唯有我最合适……”龙文看向自己隐隐作痛的手臂,眼中闪过决绝,“因为对毒烟抗性最强。云菲,你与陈伯、天豪在预定水道埋伏,一旦滩中大乱,立刻强攻徐天赐的船队,务必截住毒物!”
“那虞兮娇呢?”陈一掌追问。
“她……”龙文深吸一口气,“我来牵制,孙老,药烟给我。”
孙思成将药丸递过,深深看了龙文一眼:“此烟诡谲,燃烟者首当其冲,切记闭息,一刻钟内必须撤出!”
龙文将药丸攥入手心,冰冷的触感刺入骨髓。他望向窗外渐亮的天空,老鹞子滩的凶险与虞兮娇莫测的身影在脑中交织。
计划己定,但一丝寒意却悄然爬上他的脊背——孙思成眼中那抹难以捉摸的精光,那药烟,真的只是扰乱之效吗?而滩头芦苇深处,虞兮娇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是否早己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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