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诸位大臣己经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吕芳轻声提醒了一句:“裕王府那边有消息传来吗?”
嘉靖放下手中的和田玉棒槌,那是专门用于敲击铜磬修道的工具。
铜磬是一个大钵盂状的铜制器皿,常与和田玉做的引磬一同使用,早晚都可进行礼佛仪式。
听到这句话,吕芳暗暗舒了一口气,低声回应道:“还没有。”
如今朝堂上有三方势力:司礼监象征着嘉靖的态度,以严嵩为首的严党,以及徐阶所代表的、背后由裕王支持的清流派。
腊月二十九日,钦天监正周云逸冒死进谏的背后,其实隐藏着清流的支持。
此事被刚上台的嘉靖放过,并不代表彻底结束,其他人也并不知晓内情。
所有人都清楚,借用天象参与党争是最为忌讳的事。
为了向嘉靖解释这一险棋,所有相关人士都在考虑怎样给出答复。
这次的行动对清流们来说是一场巨大风险。
每个人都知道,严嵩的背后站着皇帝,而清流背后则靠着裕王作为靠山。
作为唯一的成年儿子,裕王在皇室中的地位至关重要。
裕王想出了一项计策——依靠即将到来的第一个皇孙为他自己提供保护。
这样的一桩喜事,或许可以蒙混过关。
可惜嘉靖似乎并没有多关注这些事务,导致年度财政会议匆匆收场,报告喜讯的人也没有及时到达。
“一个周云逸居然让裕王如此担忧。”
嘉靖漫不经心地说了句。
吕芳垂首,不敢应答。
此时,玉熙宫外有一名太监端着托盘飞奔而来,大喊道,“皇上,好消息!真是大好消息啊!”
正在退下的大臣们闻声停下脚步转头看,清流阵营成员们脸上纷纷绽放出笑意。
他们瞥见那名小太监手托木盘中的物品后确认:裕王迎来了新的继承人。
嘉靖站起身来绕过屏风走出。
吕芳迅速接过托盘,小心翼翼地将其高举到头顶表示祝贺:“恭贺主子爷,我朝喜降皇孙!”
重返的文武百官们纷纷拜伏在地,口诵祝福语。
嘉靖表现出愉悦的表情,评论了几句有关此皇孙的事情,表示满意并强调大明依旧受到天命眷顾。
大臣们立刻附和,表达认同。
就这样,关于周云逸死谏的问题算是暂告一段落了,以免因清流的不安情绪影响朝廷稳定。
与此同时,当官员们下跪低头之际,严世蕃偷偷瞪了一眼对方阵营,感叹裕王的确有其手段之处。
“赐赏,好好赏赐一下大家。”
嘉靖下达命令,结束了这场奉承环节,接着挥退各位官员让他们各就其职。
待群臣再行离开后,嘉靖捡起托盘上的长玉镜(传统象征早得贵子之意)面带微笑向内室走去。
吕芳立刻吩咐另一旁的小宦官接收托盘,并立即紧随其后。
“给下面的人定定心神,同时抓紧办正事儿。”
走进书房,坐于书案后的嘉靖将玉具搁置一侧,拿起红笔开始起草一份数封诏令。
主要内容涉及调动胡宗宪至浙江处理地方军事任务及交由当地的织造局局长杨金水负责军队物资供应的问题。
鉴于严党和他多年经营的关系网,浙江几乎己成为他们的固有的势力范围。
胡宗宪作为浙江总督兼巡抚,不仅是严嵩的门生,还展现了不俗的治理才能。
改稻为桑之事复杂繁多,嘉靖打算先将胡宗宪从其中调开。
如今,他格外珍惜有能力干实事的官员,认为他们越多,朝廷便越稳固,龙气的生成也会更加充沛。
“让内阁过目后立即施行。”
嘉靖写好了诏书递给吕芳,随意吩咐道。
在这高度集中的皇权下,他的命令轻易就能执行。
“是,主子。”
吕芳接过诏书未敢多看,即刻安排人送至内阁。
而嘉靖则回八卦道台坐下,这场大雪使龙气滋养的速度加快了。
法力自嘉靖体内诞生,周身脉络运行一圈后,悄然开辟了丹田。
掌握了法力,改造后的诸多手段变得可行。
嘉靖借助法力再阅天机之书,指尖一掐算命,获知了不少前身未知的隐情。
“当凡间皇帝到这份上,也算罕见了。”
他在心中暗暗嘀咕,随后微闭双眼,开始了修炼。
不论天大的事也大不过个人的修为,他决定暂时不顾及国事,专注于借用龙气修炼,达到法相第一阶段,增加两百年的寿命再说。
吕芳见状,立刻示意周围的太监们退去,只留下少数几名守在门口等候,自己继续在八卦道台旁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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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调动胡宗宪专务此事,并且织造局的人也要配合?”
在内阁,新接诏书的严嵩等人仔细研读后都愣住了。
胡宗宪何许人也?身为浙江总督兼巡抚,由严嵩举荐得宠,十多年来稳步高升,最终坐稳这个职位。
在浙江和闽南一带可谓手握重权,而今突然被调离并专注于其他任务,连司礼监派往织造局的杨金水也被调离,这不得不引起严嵩心中的警惕。
尽管内心波澜起伏,严嵩却表面如常,将诏书递给了身边的徐阶:“少湖啊,你看看吧。”
徐阶接过诏书一看,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
清流党刚因周云逸的事情松了一口气,如今又紧张起来。
徐阶首先想到的是:皇上是不是要开始对付严党?胡宗宪一旦调走,浙江的情况就难掩人耳目了。
但他又很快意识到,核心不是浙江的事,而是胡宗宪与严党的关系。
胡宗宪是严嵩的学生,若他不倒台,许多大事也能得到解释,二者可谓是祸福共存的关系。
如今皇帝突然打算调走胡宗宪,这到底是预兆着什么?
“难道陛下只是想打压一番?”
徐阶眯起眼睛思索。
结合当天会议情况,严党目前的确权倾朝野,令清流派几乎无法发声。
刚刚放过清流党关于周云逸的风波,紧接着又准备调动胡宗宪,这让徐阶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不过,这对清流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清流长久以来一首在和严党争斗。
如今严党的实力有所削弱,恐怕他们也难逃厄运。
皇帝是不会容忍任何一个派系独揽大权的局面出现的。
尽管严嵩及其势力在朝中依然强大,清流派仍旧对他们构成了制衡,限制了他们的行动自由。
道理虽明了,但徐阶却面色平静,不露声色地望着传旨太监,温和地问道:
“公公,陛下还有什么话要带回来吗?”
严嵩端坐在椅子上,一副慵懒模样,实际上早己竖起耳朵留意一切动静,思索着皇上的意图。
或许是因为今天自家儿子严世蕃的行为,终于引起了皇上的不满?
“回禀两位阁老,陛下未让奴婢转达任何其他的话。”
小太监急忙恭敬施礼,将头深深低下,表明他只是奉旨而来,并无其他交代的事。
徐阶轻轻眯了眯眼,与严嵩对视一眼后,挥手示意太监退下。
两人立刻靠近低声商量。
“阁老觉得呢?”
徐阶一边扶住严嵩,一边把处理此事的决定权推给了他。
毕竟,作为首辅,严嵩的地位举足轻重,这事还牵涉到他的门生胡宗宪。
如此重要的决策自然不该让自己贸然出手。
“胡宗宪在东南战事不断,己经好几年了,朝廷的钱袋子早就吃紧。”
“现在再出财政缺口,皇上必定会有所督促,这确实是我们的失职之处。”
严嵩叹了口气说,“汝贞那边也是,虽然胡宗宪有几分能耐,但这终究是一场苦差。
皇上不满也是难免。”
严嵩不仅分析情况,还暗示徐阶:哪怕皇上对严党有些许不满,胡宗宪仍在被重用,所以清流若想乘虚而入,恐也无果。
他还暗示责任应当由大家共担,而非单单归罪于一方,以转移清流的责任。
“我们受皇恩浩荡,当忠心竭力,尽力报效才是。”
徐阶微笑着回应,默认了这种安排,在尚未摸透皇心意前不会轻易采取行动。
扳倒严党不是一件易事,更不是通过单一事件就能完成的。
“惭愧啊,刚才吕公公报怨说我快八十岁了,岁月无情啊,还需要少湖多加担待才行。”
严嵩轻拍徐阶手背,再次巧妙地将皮球踢给对方,让他来做出选择。
即便皇上意图不明,严嵩也希望借助对手试探虚实。
假如皇帝确实准备打压严党,那么清流显然是最合适的工具。
诏书既然是皇帝亲自颁布,内阁只能顺从执行;然而具体如何操作,则存在诸多灵活性。
“阁老这是哪里话,您老身体康健,我还要倚重您的指导才好呢。”
徐阶表面恭敬,实则不愿接过这个棘手的任务。
在他眼中,自己还没有足够力量与严嵩正面抗衡。
所以他会尽量与严嵩共同商讨、分担风险、分享功劳,也不会过分示弱。
这种微妙的关系使清流得以在这场权力博弈中存活至今,而这其中的平衡之术,便是徐阶擅长的手腕。
严嵩看着他点了点头,微笑寒暄。
而在内阁里同样等待消息的严世蕃,不禁显得有些不耐烦。
两人的私下交谈不动声色,让旁人看不透他们的真意。
高拱与张居正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处理公事。
这事情目前还轮不到他们插手。
这件事涉及众多利益,最终严嵩与徐阶讨论良久,却未能达成一致意见。
清流不愿冒险成为试探的先驱,而严党也猜不透皇上的心思,自然双方僵持不下。
徐阶尽管表面上对严嵩恭敬顺从,但一旦牵涉到自己派系的利益,就必须争个高低,否则他这个次辅也难称职。
历史上,当权者若不谨慎行事,结局往往不会太好。
于是,在傍晚时分,一份联名奏疏送到了嘉靖帝的案前。
奏疏大致内容是:颂扬皇上英明决策之余,提到胡宗宪责任重大,若他离开浙江,将无人能接手改革事宜,尤其是不久前通过的“改稻为桑”
政策,内阁因此希望得到皇上指导。
“这两位阁老又把难题推给朕了?”
嘉靖再次浏览了一遍奏折,不由笑了起来。
吕芳正在一旁递茶,见到皇帝的笑容,感到困惑,问道:“主子今日心情颇佳,可有什么喜事?”
司礼监对此事也需要了解一二,以确保能够适时地提供建议和支持。
嘉靖随手将奏折递给吕芳,并解释道:“看看吧。”
他知道吕芳这位掌印大太监绝不会对朝政大事毫无所知。
——
“世事变化莫测,犹如风云涌动。”
嘉靖拿起桌上温热的茶,轻轻用茶盖搅动了一下水。
吕芳听到此话,立刻将目光从手中的奏折移回,面带微笑地恭维道:
“陛下英明睿智,自然是这样的局面。”
放下的茶盏未饮一口,嘉靖的目光扫了过来,吕芳依旧笑着,不敢多言。
作为帝国的主宰,皇帝的一举一动都在众目睽睽之下。
有人想窥探,有人想找机会,更有人心生忧虑。
但无论怎样,嘉靖也不可能彻底消除所有的威胁。
社会稳定必须遵循理性和规则,否则盲目动用权力只会带来一时的安全感。
他曾修行多年,对于人情冷暖体会深刻,特别是由贫农到即将飞升的大修士这一段经历。
此刻打算调动胡宗宪,己在朝廷内外引起了震动:有的惊恐万分,有的暗自庆幸。
然而只要态度不明朗,众人也只能默默揣测,无法表露半点心意。
嘉靖伸出双手接过吕芳呈上的奏疏,并让吕芳在一旁静候。
“你觉得张居正上次财会会议时表现如何?”
他提起先前关于财政预算会议上张居正的短暂发言。
当时虽然他忙着修炼龙气,但是后来从吕芳的汇报以及预知的结果,己经全都知道。
吕芳稍作犹豫,不敢妄言,只能下跪请罪道:
“奴婢有罪,请皇上恕罪,刚才确实没想起此事来。”
“他思维敏捷,提出海上贸易增加千万银两之事令人印象深刻。”
嘉靖抬手示意吕芳起身,续道:
“我最近潜心修行,忽略了朝堂事务。”
听到这样的话语,吕芳再次跪倒,双手撑着地面,低头至极。
在大家眼中,嘉靖既爱财又好面子,此时听到这样的话,谁不心跳加快,心中惶恐呢?
嘉靖本人却不以为然,表面上那些金银与虚荣或许是前世的喜好,如今他最在意的是那份帝王之气。
若不改变这种局面,司礼监虽是善意举动,最终只会带来负面效果。
“一旦开口子松动,就难再收住了。”
嘉靖这句话意在提醒吕芳,他早己洞悉许多内情。
此话一出,吕芳被吓得冷汗淋漓,不敢有丝毫反抗之意。
作为大明的一国之君,嘉靖一句话就可以使人顷刻间坠入谷底。
从法统来说,嘉靖是开国君主朱元璋的后代;军事上,他掌控了军队和锦衣卫等力量,看似无所不能。
然而,他的权威也并非无懈可击。
所有人都敬畏他,但也试图利用这份畏惧谋取私利。
即使嘉靖借助帝王之灵洞察到了无数蛀虫侵蚀着帝国根基,也无法随心所欲地用朱笔将其清除。
究其原因,权力需讲道理,否则便会被孤立。
这正是凡人之限——即便握有重器,不当挥舞同样致命。
因此,当他从一位修行者变成皇帝后,面对重重枷锁的现实,内心充满苦楚和无力感,经历过的逍遥自由,如何甘心重新被困在这泥淖之中?
“严嵩老了,力不从心,这也不是你的错。”
稍微教训几句后,嘉靖对吕芳表示宽恕,毕竟司礼监忠心耿耿,些许私念并无不可。
况且像吕芳、陈洪等人始终是他忠实的支持者。
得到原谅后的吕芳松了一口气,依旧伏在地上,心中己领会嘉靖深意,并盘算着未来行动方向。
“可惜,徐阶也老了。”
嘉靖感慨万千,严嵩管理能力下降,清流势力同样如此,在这样的环境下,朝政问题愈加复杂。
这些矛盾背后都指向一个问题:即皇权运作方式及朱氏血统赋予的优势。
同样是获取财富,为何只有你们能光明正大地做呢?这正是朝堂当前亟待解决的核心难题。
“君子家业传三世而衰,幸好朕还有余力可以扭转乾坤。”
这句话令吕芳忍不住悄悄抬头窥视,嘴唇欲言又止。
任何人在这样的境遇中都会感到头疼,但身为修道者的嘉靖不同,随着修行的推进,龙灵金身法相会助其活到两百年,为治理朝局留足充分的时间。
现阶段目标便是稳固政权,不让龙气白白浪费于虚处。
为了这个目的,第一步骤必须采取适当的限制措施。
原身曾允许严嵩以银子、名誉交换支持,但这让严党越来越难以掌控。
每个人觉得自己的小小利益微不足道,导致今天局面逐渐失控。
所以现在的对策是适当剪裁一些边缘人物,增加帝国存续时间。
调整须缓缓进行,激进改革易造成众叛亲离。
对于未来,嘉靖更注重于积累龙气本身,对后世大明并不太感兴趣。
不过有一个前提,那就是严嵩的态度绝不能轻易变动。
假如嘉靖突然改变政策,下属们会觉得他己经无法管住自己手下,进而引起大规模动荡。
同样的情况也可能发生在清流阵营中,如果处理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两派的区别在于一个自称“严党”,另一个则被称作“清流”。
这一举动稍有不慎,将会引发朝野的普遍反对。
尽管嘉靖持有最多的股份,为最大股东,但原本约好共商国是却突然反目相向的做法让人无法接受。
“吕芳。”
“在。”
“你以为该派谁合适呢?”
嘉靖拿着奏折起身,吕芳赶紧上前服侍,听到询问也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回应道,
“圣主英明,群臣一心奉公,无论派遣谁都应能达到满意的结果。”
此语是在探测皇帝的意思:是否真的需要采取行动?对谁动刀子?达到怎样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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