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是在下午清醒的，是真的清醒，那双眼睛虽然虚弱，但好像剥开了轻纱细雾，通透着发光。
韩几许心头颤动，有些不敢相信。
外婆拉着她的手，“外婆的乖囡囡，辛苦你了。”
不混乱，不偏激，是清醒的样子。
韩几许在她干瘦的手上拍了拍，“外婆，我不辛苦，是您辛苦了。”
“囡囡，外婆老了，陪不了你多久了。”
“不会的，您永远18岁，还是个年轻的姑娘呢。”
外婆干裂的嘴巴动了动，露出一个笑容。
“外婆也想活很久很久，看着我的小几许获奖开演奏会结婚生子……”
“会的一定会的。”
外婆浑浊的眼睛里有水泽晶莹，“囡囡，生老病死是谁也逃不过去的，外婆不是贪心，只想陪你的时间久一点，让你没那么孤单。不过现在好了，他……你爸爸……”
果然是他，都跟外婆说了些什么东西？
韩几许制止了外婆，“您好好休息，要不要喝水？”
“囡囡，他是你爸爸，以后你可以依靠的人。等外婆不在了，也有人……”
“外婆，我的亲人只有您，所以您要好起来。”
外婆用力握住她的手，“他是有些难处不能认你，但你们有师徒的名义，他一样可以照顾你。”
韩几许在心里叹气，那些没有真情的责任，其实才是双刃剑，有，不如没有。
不过，她不可能去跟外婆说石清那些骚操作，外婆只是想让她有个依靠。
为了安慰她，几许只好点头，“我懂，外婆，我都懂。”
晚上，秦皖来跟她换班，让她回去休息。
韩几许拒绝，“这里挺好的，有睡觉的床，外婆现在浑身管子也用不上我，我在这里就行。”
“那起码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呀，你听话。”
外婆也这样说，她就只好回家。
一下去，就看到了顾潜的车子，他靠在车边抽烟。
韩几许的心跳加快，脸颊不由自主的发热，连眼神都比平常热烈。
顾潜垂头抽烟，有一缕头发荡在高挺的鼻梁上，他是那种眉盖眼的长相，这样低头的时候，只看到黑压压的浓眉和密匝匝的睫毛。
韩几许第一次发现，他的长相，其实是自己喜欢的那一种。
特别是他左内眼角那颗小痣，每次俩个人对视的时候，她都想去亲一亲。
见她在发呆，顾潜走过来拉她，“上车。”
韩几许没动，眼睛看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
“你来医院路过呀？”
“对呀，不可以？”
韩几许无语，这杠子脾气，她是杠不过。
车上，顾潜伸手摸她的脸。
韩几许没躲，反而看着他。
他倒是有些放不开了，“别看我，危险。”
知道他没好话，可她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
他笑，过了一会儿才说：“一看到你，脑子里全是马赛克。”
韩几许：……她就不该跟他说话。
顾潜却又正经的跟她唠家常，“你外婆怎么样了？”
“好多了，今天还跟我说了一会儿话。对了，谢谢你，ken教授是你找来的吧？”
“咳咳，不是。”
“嗯？”
顾潜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你以为我有这闲工夫，巧合吧。”
“真的吗？”
“骗你陪睡？”男人双手抓紧了方向盘。
韩几许有些失望，好吧，是她想多了。
不过她还是真诚的说了谢谢。
顾潜抿着唇再一言不发，好像很不耐烦。
到了她家楼下，她见他在车上不动，就自己下去。
小区里路灯昏黄，这是她无数次回家的样子。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竟然觉得格外孤单害怕。
她想要回头，可装在同一个容器里的自卑和骄傲交战，让她紧紧掐住自己的手心。
打开单元门,在电梯前停顿片刻,她才按了数字.
大概等了一分钟左右,电梯门开了,里面空空荡荡.
韩几许抬起的脚犹豫了一下,随后踏进去.
她贴着门口,刚摁下数字,忽然一只大手扳住要闭合的门,走了进来.
她把视线转到他身上,眼神里充满了询问.
顾潜一脸的正经，“借个厕所。”
一般来说，男人提出借厕所，都是又不可告人的目的。
韩几许开门见山了，“我今晚不想，我……”
“你当我是禽兽吗？一天到晚想什么？一个女孩子，我劝你脑子里别有那么多马赛克。”
韩几许：……
还她想多了，要起来不要命的人是谁呀？
她有点生气，电梯门一开就率先走出去。
顾潜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也不是尿急的样子。
她打开门，率先走进去。
秦皖已经搬出去，跟韩几许一栋楼，却不是一个楼层。
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让50平米的房子一下变得狭窄起来。
韩几许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拖鞋，你穿着鞋子进来吧。”
顾潜竟然真的去了厕所，隔着门，水流声很大。
韩几许又想起那次闯男厕所，貌似她跟他在一起总会发生一些丢人的事。
过了会儿，他甩着手出来。
见韩几许还站在那儿，他把水弹到她脸上，“监视我？”
她赧然，“我，我等你出来进去洗澡。”
男人顿时不正经起来，“要款待我？”
开始还没明白，不过从他脸上不正经的神情也猜到了几分。
“顾潜！”她气的跺脚。
顾潜上前一步托住她的腰，低头去亲吻她。
不同以往，他亲的很温柔，一点点吮着她的唇瓣，让她沉溺。
韩几许很怕自己控制不住，就这么沦陷下去。
没想到他点到为止，“好了，去洗澡吧。”
韩几许往下看了眼，木木的嗯了一声。
等她出来，就看到一杯热牛奶放在桌上。
男人正在四处检查窗户，“喝了牛奶，上床睡觉。”
韩几许捧着牛奶小口啜，偷眸看着他。
现在的顾潜给她越来越不一样的感受，扒下那层高高在上的皮，他平易近人的不像话。
顾潜已经检查完，“行了，睡吧。”
“你要走？”
他停住脚步，看着她一直笑。
韩几许差点咬了舌头，就不该说。
顾潜走到她面前，摸着她的头，“想我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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