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市中心的城中村。
房屋平矮，街道狭小。
正空上方几千米处，似乎矗立着极为清浅的，连绵不断的山脉虚影。
阳光穿透虚影，泼洒大地。
有的大黄猫，趴在房檐底下的阴影里打瞌睡。
但忽然，它浑身激灵，耳朵一竖！
“砰——！”
在它炸毛的同一瞬间！
油漆桶砸在132号门板上！
猩红液体，顺着墙上刚写下的"欠债还钱"西个字，蜿蜒流淌。
整条水井街的居民，都缩回了脑袋。
穿骷髅T恤的黄毛青年，踹翻132号门口的花盆。
一棵瘦弱树苗，在碎瓦片间颤了颤。
"三天！"领头混混的砍刀拍在门板上，"要么还六十万，要么把刚醒的植物人女儿抵给夜总会！"
隔壁剥豆角的刘婶，哆嗦着往后缩。
她认得这些人：「安心贷」的催债人员。
是这片儿的老熟人了，去年，还逼死过靠在菜市场卖菜为生的孤寡老头。
所以，等江漪踩着夕阳回家时。
就看到了乱糟糟的家门口。
还有手舞足蹈同她讲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刘婶。
“你快跟你爸妈讲讲！这安心贷可不是吃素的噢！他们是真敢杀人放火！”
江漪听着她说话，微微点头。
只见她肤如白瓷，眉眼秀丽。
左眼下方有颗小小的泪痣，嘴角含笑。
看似柔和温婉。
但那眼底深处，透露出的却是高高在上的俯瞰众生。
就好像端坐在神龛之上，跳跃烛影映照着的拈花菩萨。
***
晚上。
在灶台边做饭的江漪，将大婶的讲述，一字不漏地转告给了回家的父母。
父母相对无言，眼角的皱纹愈发苦楚。
江漪把清炒油麦菜端上桌。
“从醒来到现在，我己经休息了月余，身体己经没有大碍，就让我也出门挣钱吧。”
她说的话，半文半白，让听者总觉得拗口。
江母还在强笑着盛汤："医生说恢复期不能...…”
江漪与她对视。
一如既往地像神龛之上端坐着的拈花菩萨。
江母的话便没办法继续下去。
这个家庭欠的债，几乎全是因为江漪一人。
十西年前，刚刚上高中的江漪出门上学，被一辆大货车挂到。
送到医院抢救，命保住了，人却醒不来了。
货车司机的赔偿，在这漫长的时间里被耗光。
原本尚属小康的家庭，也被拖垮。
不仅欠下许多外债，江家父母也不得不从虽工资少点儿却轻省的办公室工作，转为了以健康换金钱的体力工作。
就在一个多月以前，在床上躺了十几年的江漪忽然醒来。
江家父母自然是欣喜若狂，抱头痛哭。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冷静下来的他们，也逐渐发现了女儿的某些不同寻常。
比如超乎常人的冷静。
对普通事物的一窍不通。
还有时常望住天上那诡异虚影的复杂神色。
江家父母不敢深思。
只有把一切归咎为长达十几年的昏迷。
此刻，江父听到江漪这样说，叹口气。
“三天以内就要还钱，漪漪你现在去上班也来不及，等明天，我去找找工地上的工友……”
十几年来，他们夫妻俩扔下脸皮，将身边所有亲戚借了个遍。
导致现在亲戚们见到他俩，就像老鼠见到猫，躲之不及。
现在只有找工友试试。
江漪：“好，但我还是得出门挣钱，偿还这么多年，你们对这具身体……对我的恩情。”
江家父母毛骨悚然。
又来了，又来了！
江母露出一个难看的笑。
“你是我们的女儿，怎么能这么说？”
江漪举起筷子去夹油麦菜，语气平淡。
“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话音刚落，江母就再也受不了，拉起江父就奔出屋。
门外，夜色昏暗，空气中仍旧弥漫着油漆味儿，江母在江父怀里哭泣。
“你听听她说的叫什么话！这具身体……这具身体……她究竟是不是我们的漪漪！我的漪漪会甜甜叫我妈妈，会撒娇求我给她扎辫子，不像她，没有一点人味儿！”
江父抚摸她的头发，似像安慰她，又像安慰自己。
“她在床上躺了十西年，我们看着她醒来的，你不是最喜欢她眼睛下头的那颗泪痣了么？还说那泪痣是美人痣，漂亮得很。清醒点儿，她就是我们的漪漪。”
两个人虽极力压低了声音，可断断续续的呜咽谈话声，仍顺着夜风飘进窗户。
屋内，灯光明亮。
江漪神色不变，依旧不疾不徐地吃着饭。
可是，忽然，天地间发出了一声闷雷滚动般的响！
“轰——”
也就是这声响，让这片大地上的所有人，几乎同一时间抬起头——
原本因为夜色而完全看不到的虚影，此刻望去，竟然也能看清楚一两分轮廓了！
安静了十几秒后，大地瞬间如油锅泼水，炸开了花。
那虚影是半年前，凭空出现在世界半空的。
七大洲，五大洋，无论是珠穆朗玛峰还是人迹罕至的南北极，全部同时出现。
而且每一处的虚影，都不一样。
比如宛城上方，大部分是山脉。
旁边的山城，却是绵延成群的、类似东亚古建筑一样的建筑群。
还有伦敦上空，据说铺天盖地全是水！
都怕哪天哪些水会哗啦砸下来，把伦敦城给淹咯！
纽约上空，则是和山城一样的古建筑物，东亚风格。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山、水、荒原等自然景观以外。
世界范围内，只要出现建筑物的，无一例外全是东亚风格。
又因为东亚各个国家的古代建筑风格，无一例外全源自于华国。
所以世界还是普遍认为，那些虚影建筑的风格是华风。
这让全世界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华国。
搞得华国也很紧张。
犹记得虚影出现的当天，世界震动，全球航班紧急停飞。
各个国家召集众多专业人士，还派出了不知多少辆军用飞机……
但虚影就真的只是虚影，哪怕战斗机从中呼啸而过，也不会受阻碍分毫。
这半年以来，虚影也老老实实呆在天上，从没有变化。
所以，除了刚出现时引起了世界范围的广泛关注，后来人们也渐渐地忘掉天上还存在着这个东西。
毕竟大家忙着为生计奔波都来不及，哪儿还有心思去关注什么天上的虚影？
但今晚，虚影竟然变化了！
还凝实了！！！
江家父母互相对视，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疑惑与迷茫。
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房门便“吱呀”一声。
江漪走了出来。
她没去看江家父母，而是倚靠门框，仰望天上。
目光寂静而深邃，仿佛穿透了夜色，穿透了时光，穿透了空间。
她的身旁，沾上了点点油漆的瘦弱树苗随风摇摆，轻挠她的掌心。
她抚摸着树苗的叶片，感受着经脉内活跃了两分的灵力，低低喃喃。
“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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