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笼罩着这个刚刚经历了巨大悲痛的小家。简陋的屋子里，昏黄的灯光在风中摇曳着，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母亲杜月静静地守在丈夫的灵前，她的眼神空洞而又绝望，脸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一旁，年幼的肖岩瑟缩在角落里，懵懂的他似乎还没能完全理解死亡的含义，只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不知所措，小小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时不时用满是惊恐的眼睛偷瞄一眼那摆放着父亲遗体的地方，又赶紧低下头，双手紧紧地揪着自己破旧的衣角。
公婆早己年迈体弱，此刻更是沉浸在丧子之痛中无法自拔。婆婆瘫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颊，低低地啜泣着，那压抑的哭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揪心。公公则默默地蹲在墙角，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满是皱纹的脸，却掩不住那深深的哀伤与疲惫。
杜月的思绪一片混乱，她机械地整理着灵前的祭品，可手却总是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家里本就没多少积蓄，为了给丈夫料理后事，几乎己经花光了所有的钱。现在，那装着为数不多钱财的小盒子就放在柜子里，杜月心里清楚，里面剩下的钱，怕是连维持一家人一个月的温饱都难。
白天的时候，她去村里的小卖部想买点米面，当老板报出价格，她下意识地摸向口袋，却在摸到那瘪瘪的钱包时，脸色变得煞白。最后，她只买了一小袋最便宜的粗粮面，抱着那袋子往家走的时候，她觉得那袋子无比沉重，每走一步，心里的绝望就多添几分。
夜里，等肖岩和公婆都睡下了，杜月独自坐在床边，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发呆。她想着以后的日子，光是吃饭这一项，就成了摆在眼前的大难题。孩子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需要营养，公婆身体不好，也得吃点好的补补，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奢望。
她也曾想过找村里的亲戚们帮帮忙，可大家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谁又能有多余的钱和粮食来接济他们呢？隔壁的婶子倒是来过一趟，塞给她几个鸡蛋，还拉着她的手，满是同情地说：“月啊，这日子再难，也得咬着牙过下去呀，有啥难处，你就言语一声。”杜月感激地连连点头，可心里明白，大家都不容易，这一时的帮扶也解决不了长久的问题。
而且，这孩子的将来该怎么办呢？肖岩聪明伶俐，要是能好好读书，以后肯定有出息，可现在连饭都快吃不上了，哪还有钱供他上学呢？一想到儿子可能会因为穷早早地辍学，一辈子困在这个小村庄里，像祖辈们一样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穷苦日子，杜月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揪住，疼得厉害。
每到夜深人静，杜月总是忍不住默默流泪，那泪水浸湿了枕头，却冲不走她心中的忧愁与迷茫。她不知道未来该何去何从，留在村子里，守着那几亩薄田，靠着天吃饭，一家人怕是只能一首这样穷困潦倒下去。可要是离开村子，出去外面打工，她又实在放心不下年幼的儿子和年迈的公婆。
有一回，村里有人提议说让杜月改嫁，说这样好歹能有个男人撑起这个家。这话传到杜月耳朵里，她气得浑身发抖。她怎么可能抛下丈夫的这份情，抛下这个家去另寻依靠呢？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靠自己的力量让这个家重新好起来。
日子就这样在煎熬中一天天过去，杜月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去地里看看庄稼，再去山上挖点野菜，想尽办法给一家人弄点吃的。肖岩看着妈妈日渐憔悴的面容，虽然不太懂家里的困境，但也知道妈妈很辛苦，变得格外懂事，不再缠着妈妈要好吃的，偶尔还会跟着去地里帮忙拔拔草。
公婆的身体却是每况愈下，婆婆的腰病犯了，疼得下不了床，家里连买药的钱都拿不出。杜月只能去村里的赤脚医生那里求了些土方子，每天给婆婆熬药、热敷，盼着能缓解些疼痛。公公也因为伤心过度，精神头越来越差，常常坐在院子里一发呆就是一整天。
这天，杜月去村口的水井打水，碰到了村里的老族长。老族长看着她瘦弱的身影，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杜月啊，你这孩子不容易，可这日子还长着呢，你得想个法子呀，不能就这么耗着。”杜月咬着嘴唇，眼里满是无助，低声说：“族长，我也想啊，可我实在是没主意了。”老族长摸了摸花白的胡子，思索了一会儿说：“我听说外面大城市里，只要肯吃苦，挣钱的机会多着呢，你要不考虑考虑出去闯闯？”
这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了杜月平静又绝望的心田，泛起了层层涟漪。她默默地提着水桶往家走，一路上都在想着老族长的话。出去，意味着要离开儿子和公婆，可留在这，又看不到一点希望。回到家，看着床上病痛中的婆婆和院子里发呆的公公，还有那怯生生看着自己的儿子，杜月的心再次陷入了纠结与痛苦之中。
夜里，杜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望着天花板，脑海里不断浮现出丈夫生前的模样，想起丈夫曾经对她说，要一起努力让儿子过上好日子，让公婆享享清福。可现在，丈夫不在了，这个担子就全落在了她的肩上。
“难道真的要出去吗？”杜月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她想象着自己离开家后，儿子会不会哭着找妈妈，公婆要是生病了可怎么办，万一自己在外面也挣不到钱，那这一家人又该如何是好呢？种种担忧如同潮水一般向她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
然而，现实的困境就像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似乎只有出去这一条路，才能有一丝改变命运的可能。可这艰难的抉择，让她陷入了更深的痛苦之中，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而这个家，也依旧在这困境中苦苦挣扎着，等待着一个或许能改变一切的决定。
在这样的纠结与难捱中，杜月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夜晚，那未知的未来，就像一团迷雾，让她既害怕又充满了一丝渺茫的期待，不知道明天，又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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