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
祁昀回了趟祁宅。
门卫开门时呆了下,因为祁昀三年没有回来过了,片刻,黑色宾利车缓缓停在停车坪上。
祁昀下车,反手关上车门。
他注视着周遭一切。
长久的冷清,老宅子失去生机,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明明老太太在时,是最爱热闹的。
别墅里佣人还没有起来,
祁昀走进大厅时,皮鞋踩在光洁地板上发出脆的声音,更显得空荡、冷清。
小佛堂里,放着老太太的照片。
笑容可掬。
祁昀手指眷恋,轻轻抚摸老太太的照片,轻声喃道:“他回来了,看着很好!老太太可以放心了。”
但回应他的,只有照片上的笑容,逝去的人再也不会回来。
祁昀心里酸楚。
他给老太太上香,让老太太保佑小祁言,保佑她长命百岁。
他看着老太太笑的样子,声音发酸:“老太太也会支持我的决定吧!”
“祁昀!”
祁夫人从二楼跑下来。
她站在楼梯上,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一幕,她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真的回来了,激动之下声音带了一丝颤抖。
祁昀抬眼注视她。
相对于她的激动,祁昀显得冷淡许多,像是看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他将那只紫檀盒子放下:“以后不要再打扰叶娇!她连我都没有原谅,何况是你……”
祁夫人怔忡片刻。
而后,她忍不住掩面哭泣:“祁昀,你就不能原谅我吗?当年是我做错了,但是我现在是真心关心小祁言,真心关心叶娇的呀!”
祁昀看她哭泣的样子。
印象中,他极少看自己母亲失态的模样,她更多的是冷酷和严厉……原来她也会老,原来她也会软弱。
祁昀轻声说了句:“何必当初!”
他转身离开。
后面是祁夫人撕心裂肺的哭声:“祁昀,你打算把妈妈扔在这里终老吗?你打算跟那个人一样……也丢下我吗?祁昀,我太冷清了,我就连找个人说话都找不着……”
祁昀眼底微热,他压抑再压抑,转过身子看她。
他没有心软,
他很真诚地建议她:“实在寂寞的话,找个人陪自己吧!下半辈子……会不那么难熬……”
祁夫人呆住,等她回神,祁昀却已经走出别墅。
他出去时,
晨曦已然升起,金色的阳光照耀大地,似乎所有一切都苏醒过来,但是祁昀的心底却是一片晦暗……
或许是报应,这座宅子的每个人,结局都不是幸福!
坐进车里,他眼底一片晦涩。
放在置物柜里的手机响起,
祁昀拿起来一看,是叶娇打来的,他的表情柔和了些,弱化了五官的凌厉感,接起电话时很温柔:“怎么了?”
叶娇声音有些发抖。
她告诉祁昀:“言言刚刚流鼻血了,以前吃药就能止住,但这会儿半小时了还在流……祁昀……我害怕……”
她在他面前,脆弱不堪……
祁昀握紧手机,他将声音压得很低很温和:“先陪着言言,我马上回来。”
叶娇嗯了一声。
祁昀挂上电话,喉结不住耸动,其实他远远没有那么镇定。
……
祁氏医院。
小祁言送到医院后,就要紧急输ab型血,但今早城市发生了特大交通事故,ab型血库告急……
祁昀和叶娇都不是ab型血。用车紧急调用的话,可能要等上1个小时,小祁言这会儿已经头晕,随时有可能发生休克了。
祁昀立即决定:“调用直升机!”
“我是ab型!”
话音落,门口走进来一人,不是旁人竟然是贺季棠。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因为都知道这位贺医生跟祁总是有嫌隙的,他们不敢说话,更不敢答应……
半晌,祁昀轻声说:“准备抽血!”
贺季棠常年体检,身体健康,他直接抽出500毫升血浆,抽出后护士就拿走给小祁言输上了……
这500毫升血,显得尤其珍贵。
针管抽离,贺季棠放下袖子起身,他静静地看着祁昀……
祁昀亦是。
良久,贺季棠轻道:“祁昀我们谈谈吧!”
过道尽头的吸烟区。
祁昀跟贺季棠并肩站着,他们互相仇视那么久,直到今天,他们才真正心平气和地说上几句话……
贺季棠极少抽烟,但这会儿他却点上了一根,烟雾弥漫开来时,他的声音充满了苦涩:“祁昀别说是你,就连我自己也一直以为,祁文礼是我的父亲!”
祁昀手指握拳。
贺季棠语气越发苦涩:“我记得很小的时候,他每周都会过来看望我们,他还会买一些玩具送给我,他那么疼爱地叫我小棠……所以,我把他当成了父亲,我心里又爱他又恨他!”
祁昀声音颤抖:“难道不是?”
上次,祁文礼说【季棠不是我的儿子】,他是不信的。但此时贺季棠也这样说,那他们是什么关系?
贺季棠望着远处,
半晌他才哑着声音说:“这些年祁文礼漂泊在外,他失忆了,等他回来他才告诉我……我是他二叔的孩子!”
贺季棠侧身看向祁昀。
他的表情很复杂:“我跟祁文礼才是兄弟!我出生时祁林就离世了,我是遗腹子……祁文礼照顾我们母子,却被祁夫人误会,不管祁文礼怎么解释都没用,最后闹得我母亲身败名裂,所有人都以为她是祁文礼的外室……”
“祁昀,我算是你叔叔。”
……
祁昀还在消化。
祁夫人在他们身后,听见了全部,她一脸的打击。
贺季棠竟然不是祁文礼的儿子,他竟然是二叔的孩子,那这些年她的恨算什么,那这些年祁文礼为什么不回家?
祁夫人满脸是泪。
她接受不了,就在她转身想离开时,她看见了祁文礼。
夫妻再见,时过境迁。
哪怕是真相大白,哪怕是证明他的清白,但他们决裂了那么些年,她恨了那么些年……此时又怎么可能写上团圆?
祁夫人全身颤抖,
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那些话来:“祁文礼,我好恨!”
“文佩!”
祁文礼唤她的闺名。
但一切太迟,祁夫人终是受不了刺激,仓皇离开。
祁文礼仍站在原地。
在他身上已经找不到当年的孤勇,只有人到暮年的落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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