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后的青石板上凝结着薄霜,云倾月踩着咯吱作响的碎冰登上城楼,晨雾如纱般漫过她染血的甲胄,将远处敌军的阵型模糊成一片灰影。北狄狼骑的锥形阵如同一柄锋利的獠牙,前排战马的马蹄上都套着铁制的三棱刺,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冷光。东陵国的陌刀手们肩并着肩,盾牌连成铁墙,每面盾牌上都绘着吞云吐雾的玄鸟,仿佛随时会从画中扑出。
"将军,破天弩的绞盘在第三排器械后方。"陈副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老将的左眼缠着渗血的布条,却仍紧握着望远镜,"他们用牛皮帷幕遮住了发射口,普通箭矢根本无法穿透。"云倾月顺着他的指向望去,十架被黑布覆盖的破天弩如蛰伏的巨兽,偶尔露出的青铜部件上刻着东陵国的咒文,每一道纹路都像是爬在器械上的毒蛇。
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拽住她的衣角。那个昨天递过石子布袋的孩童,此刻手里捧着几个温热的红薯,仰着头说:"将军,吃点吧,我娘说吃了有力气打坏人。"云倾月接过红薯,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忽然想起自己初上战场时,母亲也是这样往她怀里塞干粮。她蹲下身,将红薯分成两半,递给孩童一半:"吃完就躲到地窖里去,别出来,知道吗?"孩童用力点头,眼睛在晨曦中亮晶晶的。
破天弩的轰鸣撕裂了晨雾。第一支巨箭带着尖啸穿透城墙,首径尺余的箭矢上绑着燃烧的油囊,落地瞬间便腾起熊熊大火。云倾月被气浪掀得后退半步,看着身边的士兵被飞溅的碎石击中头部,鲜血溅在她的铁铲上,在霜面上洇开暗红的花。"床弩!"她大喊着指向敌军,"集中火力,先打绞盘!"
二十架床弩同时发出嗡鸣,改良后的合金弩箭破空而去,却在接近破天弩时被牛皮帷幕弹开。云倾月咬碎后槽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磁石箭!"随着命令下达,士兵们推出特制的弩箭,箭头嵌着北狄寒铁磨成的磁针。这次,当弩箭击中帷幕时,竟牢牢吸附在上面,将黑布扯出巨大的裂口。
右贤王的狼骑在此时发动冲锋。上万匹战马的蹄声如滚滚春雷,大地在脚下震颤。云倾月看到赵勇骑着新换的战马冲在最前方,链锤上的倒刺挂着半片人皮,正是昨天被他杀死的月氏部勇士。她握紧铁铲,指甲缝里还嵌着昨夜巷战中敌人的腐肉,此刻在晨霜中冻得发脆。
"打开护城河!"她突然下令。陈副将一愣,但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挥手示意士兵搬开闸门。刺骨的河水汹涌而出,在城墙前形成一片泥泞的沼泽。狼骑的战马纷纷陷入泥沼,马蹄铁上的三棱刺反而成了累赘,越挣扎陷得越深。赵勇的战马发出悲鸣,前腿己经没入齐膝的泥中,他愤怒地挥舞链锤,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阵型陷入混乱。
云倾月趁机跃下城墙,铁铲在泥水中划出弧线,拍向一名北狄士兵的面门。那人的头盔被拍得凹陷,鼻梁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她踩着尸体继续向前,铁铲挥出时带起的泥浆中混着血水,溅在脸上冰冷刺骨。远处,右贤王骑着高大的战象,正在指挥后备队绕过沼泽,象背上的狼头旗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
"赵勇!"她大喊着名字,铁铲劈开挡路的狼皮盾牌,"还记得陈副将临死前说什么吗?他说要把你的头挂在城楼上喂鹰!"北狄将领的脸因愤怒而扭曲,他终于挣脱泥沼,链锤带着风声砸来,却被云倾月用铁铲死死缠住。两人隔着纠缠的锁链对峙,云倾月能看见对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脸上沾满泥血,却眼神如刀。
"你以为杀了我就能赢?"赵勇突然露出森然白牙,"萧景珩早就说了,雁门关是座死城!"他猛地发力,锁链勒进云倾月的掌心,鲜血顺着铁铲的木柄流下。云倾月却突然松手,借着对方的力道旋身,铁铲的尖端狠狠戳进赵勇的大腿。北狄将领惨叫着单膝跪地,链锤砸在泥水中,溅起的水花里混着他的血。
"死的是你。"云倾月举起铁铲,却在此时听见西门方向传来喊杀声。转头望去,林修正带着东陵国的精锐杀来,他的战车上插着三面招魂幡,每一面都染着新鲜的人血。云倾月握紧铁铲,感觉左肩的旧伤在晨风中隐隐作痛,那里还留着赵勇链锤的倒刺划出的伤痕。
"将军!右贤王要跑!"陈副将的 shout 声从城楼传来。云倾月转头,看见右贤王的战象正在掉头,象夫挥舞着长鞭,试图驱赶战象穿过混乱的狼骑。她顾不上包扎伤口,抓起地上的尚方宝剑,剑身上的血己经凝结成痂,在晨光中呈暗紫色。
战象的皮甲厚达三寸,普通刀剑根本无法穿透。云倾月却记得月氏部首领说过,战象的眼睛和腋下是弱点。她踩着狼骑的尸体跃上象背,右贤王的亲卫挥刀劈来,却被她用剑柄砸中面门。战象感受到背上的骚动,突然扬起鼻子发出怒吼,右贤王被晃得差点摔下象背,狼头权杖掉在云倾月脚边。
"你杀了我的子民,烧了我的村庄!"云倾月用剑抵住右贤王的咽喉,剑尖刺破他下巴的皮肉,"现在,该你还债了。"右贤王惊恐地看着她,突然用北狄语大喊:"我可以给你黄金!给你奴隶!"云倾月冷笑,剑锋一送,鲜血溅在战象的耳朵上,将白色的绒毛染成红色。
战象发出悲鸣,轰然倒地。云倾月从象背上跃下,看着北狄军队彻底崩溃,士兵们西散逃窜,被月氏部的骑兵追上砍杀。阳光终于穿透晨雾,照在她满是血污的脸上,带来一丝暖意。然而,这份暖意很快被林修的狂笑打破。
"云倾月!看看这是什么!"东陵国枢密使站在一座高台上,手中举着一支火把,台下是堆积如山的火药桶,"这是你们中原的黑火药,足足一支斤!"他狂笑着将火把扔下,"就让雁门关和你一起化为灰烬吧!"
云倾月感觉心脏猛地收缩。她看见火药桶的引线被点燃,火星迅速蔓延,而高台距离城墙只有百步之遥。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突然冲向高台——是小石头的师兄,他怀里抱着一堆霹雳罐,脸上带着决然的笑容。
"不!"云倾月的呐喊被爆炸声淹没。巨大的气浪将她掀飞,碎石和木屑如雨点般落下,她感觉背部重重撞在一块巨石上,眼前一片血红。当她勉强撑起身子时,看到高台己经被炸成废墟,小石头师兄的尸体躺在血泊中,手里还紧紧攥着半块霹雳罐的碎片。
战斗的喧嚣渐渐远去,云倾月坐在废墟中,听着幸存者的哭声,看着阳光洒在小石头师兄的脸上。他的眼睛还睁着,仿佛还在看着自己改良的器械是否发挥了作用。云倾月伸手阖上他的眼睛,感觉泪水混着血水从脸颊滑落,滴在尚方宝剑的螭龙纹上。
远处,月氏部首领带着胜利的骑兵归来,马蹄声踏碎晨霜。云倾月站起身,看着满目疮痍的雁门关,看着城墙下堆积的尸体,心中涌起一股苍凉的坚定。这场战争,他们用血肉之躯守住了家园,但代价太过沉重。
"将军,您受伤了。"陈副将递来清水和布条,声音哽咽。云倾月接过布条,简单包扎了一下手臂的伤口,然后举起尚方宝剑,剑尖指向京城的方向:"派人清理战场,安抚百姓。"她的声音低沉却坚定,"接下来,我们要准备进京了。萧景珩,还有所有参与阴谋的人,他们的账,该算算了。"
晨雾散去,阳光洒满雁门关的废墟。云倾月站在城楼上,看着朝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她身后,士兵们开始掩埋战友的尸体,百姓们互相搀扶着走出地窖,收拾残破的家园。虽然战争暂时结束了,但云倾月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而她,将带着所有人的希望和仇恨,向那个黑暗的朝堂发起挑战。
"等着我,萧景珩。"她轻声说道,"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说完,她转身走向城楼内侧,阳光在她的甲胄上镀上一层金色,宛如战神降临。雁门关的风卷起她的披风,猎猎作响,仿佛在诉说着这场惨烈战争的最后一章,也在迎接即将到来的新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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