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无涯踉跄爬向柳七娘的尸体,断剪尖端挑着那枚银戒指。
身后传来妹妹的尖笑:“你以为姐姐真愿解脱?她恨不能食赵氏血肉!”
石台突然裂开,十八具缠着红绸的干尸破土而出。
他们的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转,齐齐望向血月,腐烂的声带振动出嘶哑合鸣:“同……枕……共……穴……”
姐姐的虚影在月光下越来越淡,银戒指却亮如寒星:“戴错戒指......诅咒永续......”
她的声音轻若游丝,“戴对戒指......魂飞魄散......”
仇无涯握紧银戒,指腹触到内侧刻痕,借着月光,他看清那竟是个“逃”字。
妹妹的嫁衣突然暴涨,化作遮天血幕扑来,千钧一发之际,仇无涯做了一件谁都没想到的事。
他将银戒指戴在了自己左手无名指上。
戒指收紧的刹那,心口如遭雷击。
无数记忆碎片奔涌而来:赵七郎雨中送子的悔恨、守墓老人将婴儿养大的沉默、阿卢从小被喂食红线虫的痛苦......
最后定格在柳七娘刺向心口的那剪,原来她剪断的不是自己的命,而是仇无涯与赵氏血脉的因果。
“你......”妹妹的狂笑戛然而止,血痣突然爆开,喷出密密麻麻的虫卵,“不可能!执礼人血脉怎会自愿......”
银戒迸发刺目寒光,十八具干尸脖颈上的红绸齐齐断裂。
姐姐的虚影在光中凝实,流着血泪抱住妹妹:“够了......阿妹......”
血月彻底被阴影吞没的瞬间,姐妹二人的躯体在光芒中融化交缠,最终化作青烟消散。
石室开始崩塌,仇无涯抱起柳七娘的尸体冲向裂缝。
在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刻,他回头看见小棺中爬出个浑身血污的婴儿,正对着他伸出小手。
那是三十年前的自己。
黑暗吞没视野的刹那,仇无涯感到怀中柳七娘的尸身突然轻如枯叶。
他踉跄着跌出裂缝,再抬头时,竟站在虞家村外的乱葬岗上。
残月如钩,照着一地碎镜。
每块镜片中都在重演不同的终局,姐妹相拥而逝、十八红绸尽断、血月隐入云层……却唯独没有他自己的身影。
“你本不该存于现世。”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发老妇蹲在坟头,正用红线缠着一截断指,那指上戴着锈蚀的铁环,她脚边摆着鸳鸯枕,金线己褪成惨白。
仇无涯低头看自己的左手,银戒指正慢慢消融,化作青烟渗入皮肉。
心口处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被连根拔除。
“赵氏血脉断,冥婚契约定。”老妇将缠好的断指埋入土中,“可你身上……还流着虞家的血。”
夜风卷起碎镜,镜片划过仇无涯的脸颊,竟未留下伤痕,他的身体正在变得透明。
柳七娘的尸体在怀中化作灰烬,唯剩那半截断剪叮当落地。
远处传来更鼓声,仇无涯望向声源,却见京城方向亮起万家灯火。
最巍峨的那座府邸门前,赫然挂着“赵府”匾额。一个锦衣小厮正将红绸包裹的物件塞进聘礼箱。
绸布滑落一角,露出鸳鸯枕的金线鸳鸯。
老妇的笑声渐远:“枕成双,人成对,旧怨消,新仇生……”
仇无涯想追,却发现双脚己化为青烟。最后的意识里,他看见乱葬岗上新立了两座小坟。
小坟上无碑无字,只交叉插着半截断剪与生锈的铜铃。
仇无涯从黑暗中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虞家村外的乱葬岗上。
天边残阳如血,将满地碎镜照得猩红刺目,他挣扎着爬起来,发现左手无名指上银戒犹在,只是戒面比目鱼的纹路己经消失。
“醒了?”
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白发老妇蹲在一座新坟前,正用红绳系着半截铜铃,正是阿卢的遗物。
她脚边摆着鸳鸯枕,金线黯淡无光,枕面上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
仇无涯按住心口,那里有一道灼热的痛感:“柳七娘呢?”
老妇指了指不远处,一株枯树下堆着新土,上面插着半截断剪,风过时,剪刃微微颤动,发出清越的铮鸣。
“她最后一剪,剪断了你和赵氏血脉的因果。”
老妇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现在你只是仇无涯,再不是谁的转世。”
夕阳突然被乌云遮蔽,仇无涯发现自己的影子竟比身体慢了半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影子里挣扎。
老妇猛地将铜铃砸向地面。
“铛!”
余音中,仇无涯的影子恢复正常,老妇咳嗽着摊开手掌,掌心躺着枚生锈的铁指环:“那对姐妹消散了,可鸳鸯枕的怨气未消。”
她指向远处官道,“带着它去京城,有人在收集这些邪物。”
乱葬岗上突然卷起旋风,仇无涯弯腰拾起鸳鸯枕,发现裂缝里夹着根白发,是柳七娘的。
他小心地将断剪和白发收进怀中,抬头时老妇己不见踪影,只有地上留着串湿漉漉的脚印,像刚有人从河里爬出来。
官道上远远传来马蹄声,仇无涯最后看了眼虞家村方向,夕阳下的废墟中,隐约有两道红影并肩而立,朝他轻轻颔首。
转身时,他摸到颈后的鸳鸯斑己经消失,只留下个浅浅的疤痕。
三更的梆子刚敲过,仇无涯踏着夜雾来到永宁坊。
赵府朱门紧闭,檐下白灯笼却亮着幽光,照见门楣上几道新鲜的抓痕,像是有人用指甲生生抠出来的。
墙角阴影里蜷着个更夫,正抱着酒壶发抖。
仇无涯蹲下身,瞥见他衣领下若隐若现的红斑:“老哥可见过这种绣枕?”
展开的包袱皮里,鸳鸯枕裂痕狰狞。
更夫突然瞪大眼睛,酒壶“咣当”落地:“又、又一个......”
他哆嗦着指向西街,“绸缎庄周娘子前日暴毙,枕头上绣的比目鱼......今早竟变成了骷髅!”
五更时分,仇无涯撬开绸缎庄后院小窗。
腐臭味扑面而来,月光透过窗棂,照见横梁上悬着的女子,周娘子面色青紫,舌尖外吐,偏偏嘴角带着诡异的微笑。
她颈间缠着的不是白绫,而是一根金线红绳,绳结处缀着两颗玛瑙,恰似鸳鸯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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