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绣坊
清雍正八年,江南江宁府。连绵的梅雨裹着霉味浸透青石板路,秦淮河上的画舫挂着的油纸灯笼在雨幕中晕开血色光斑。我攥着当票缩在"锦绣阁"绣坊门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父亲临终前咳出的黑血,此刻还凝在我袖口。
"小娘子要当东西?"绣坊老板娘斜倚在鎏金雕花门框,指甲上的丹蔻艳得刺目。她身后的绣架上悬着幅未完工的《百子千孙图》,本该天真烂漫的孩童面孔,却都画着三白眼,瞳仁泛着诡异的青灰。我慌忙低头递上当票,余光瞥见柜台下堆着的绣绷,绷面上缠着乌黑长发,发丝间还沾着暗红血痂。
当掉母亲陪嫁的玉镯,换来的三十两银子还带着潮气。我冒雨往贫民窟赶,巷口的老槐树突然垂下条猩红绣帕。抬眼望去,树杈间倒挂着个穿嫁衣的女子,腐烂的脸正对着我笑,嘴角撕裂到耳根,露出森白牙齿。我跌坐在地,怀中的银钱撒落,竟变成了烧剩的纸钱。
"又一个上当的。"沙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拄着竹杖的瞎眼老头摸索着靠近,浑浊的眼窝里爬出两粒蛆虫,"锦绣阁收的不是银钱,是活人魂魄。老板娘柳三娘,五十年前就该入土了。"他从破袄里掏出半块刻着镇魂纹的桃木牌,"今夜子时,带着这个去绣坊后巷的枯井。"
子夜的梆子声惊飞宿鸦,我攥着桃木牌摸到后巷。枯井周围撒着糯米,却都变成了黑色。井中传来丝线穿梭的"沙沙"声,混着女子压抑的啜泣。当桃木牌触到井沿的瞬间,井口腾起白雾,我被一股力量拽入黑暗。
井底是座巨大的绣房,三百六十架绣绷泛着冷光。每个绷面上都蒙着人皮,少女们的魂魄被困在丝线里,正用自己的头发绣着诡异的图案。柳三娘盘坐在中央的绣架前,十根手指都套着锋利的银针,她身上的织金襦裙爬满尸斑,裙摆下伸出无数惨白手臂。
"来得正好。"她指尖银针射来,我侧身滚向绣架。人皮绷面上的少女突然开口:"毁掉那幅《百子千孙图》!"我抓起剪刀刺向主绣架,却在触到画绢的刹那,看到了骇人的真相——画上的婴孩都是用死胎的头骨拼贴而成,每个眼窝里都嵌着活人眼珠。
绣坊剧烈震动,柳三娘的身体开始崩解,露出里面缠绕的青丝。她的头颅脱离躯体,在空中诡异地旋转:"当年我被负心汉剜目剥皮,将魂魄封进绣品。这些年来,不过是想找些伴儿!"她的头发化作万千丝线,缠住我的脖颈。千钧一发之际,瞎眼老头的竹杖破窗而入,杖头的铜铃震碎部分丝线。
"她的命门在心脏!"老头摸索着掷出朱砂墨锭。我接过墨锭刺向柳三娘残留的躯体,却发现她的心脏位置空荡荡的,只有个正在跳动的绣绷,绷面上绣着的,竟是我自己的脸。记忆突然如潮水涌来——母亲临终前,曾偷偷塞给我块绣着镇魂纹的襁褓布,和老头给的桃木牌纹路一模一样。
绣坊顶部裂开缝隙,无数怨魂从画中爬出。柳三娘的声音混在哀嚎里:"你以为自己是来讨债的?你娘就是当年害我的帮凶!"我踉跄后退,撞翻绣架,被困在人皮里的少女魂魄趁机扑向柳三娘。她们用头发编成锁链,将柳三娘缠住。
瞎眼老头摸索到我身边,撕下脸上的人皮——竟是个面容清秀的年轻男子,他的胸口赫然插着枚银针:"我是柳三娘的徒弟,当年想阻止她,却被她封印在桃木牌里。"他取出母亲留给我的襁褓布,上面的镇魂纹与桃木牌拼成完整的镇魔图。
当我们将镇魔图覆盖在《百子千孙图》上时,绣坊爆发出刺目金光。柳三娘发出凄厉的惨叫,她的魂魄被吸入画中。被困的少女魂魄终于得到解脱,化作光点消散。晨光刺破夜幕时,我在井底发现了本残破的账本,上面记载着数十年来被柳三娘害死的绣娘名单,其中竟还有父亲的名字。
回到地面,锦绣阁己化作废墟,只留下满地绣品。那些绣品上的图案都变作安详的面容,仿佛在诉说着终于得到安息。我将账本交给官府,却在三日后得知,所有相关人证都离奇暴毙,死状皆是七窍流血,手中紧攥着绣有诡异图案的丝帕。
此后每逢梅雨时节,秦淮河上仍会飘来若有若无的绣绷声。有人说曾在雨夜见过个少女,提着绣篮徘徊在锦绣阁旧址,篮中装着的不是丝线,而是一颗颗跳动的人心。而我,带着母亲留下的襁褓布,踏上了追查当年真相的路,却不知前方还有多少幽冥中的秘密,在等着我去揭开......
绣坊事件后,我化名苏绣娘,在城郊开了间小小的绣铺。表面上承接些普通绣品,实则暗中追查与柳三娘相关的蛛丝马迹。铺子开张那日,来了个衣着华贵的妇人,她戴着黑色面纱,手中拿着幅需要修补的《并蒂莲图》。
"这是先夫留下的,还望姑娘用心。"妇人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接过画轴,却在展开的瞬间,嗅到一股熟悉的腐臭味——画绢背面密密麻麻爬满尸斑,莲花的根茎处用金线绣着镇邪司的禁忌图腾。
深夜,我掌灯修补画绢,针尖刚触到腐坏处,画中的莲花突然渗出黑血。镜中倒影里,妇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她的面纱滑落,露出半张腐烂的脸:"柳三娘的账本,你交给谁了?"我转身挥出桃木针,却穿过她虚无的身体。她发出刺耳的笑声,化作黑雾钻进画中。
次日,我带着画找到曾经帮助过我的年轻男子——如今他自称墨白。墨白盯着画中禁忌图腾,脸色骤变:"这是镇邪司'阴婚绣'的纹样,用活人魂魄绣制婚书,能让厉鬼借尸还魂。柳三娘背后,怕是有更大的势力。"
我们循着线索来到城西义庄。推开斑驳的木门,上百口棺材整齐排列,棺盖上都贴着褪色的红喜字。最中央的棺木正在震动,棺缝里渗出腥臭的血水。墨白用桃木剑劈开棺盖,里面躺着个穿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她的面容栩栩如生,却没有呼吸。新娘手中紧攥着本账簿,翻开一看,竟是江南织造府近年来失踪绣娘的名单。
"原来如此。"墨白倒吸冷气,"柳三娘不过是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想借邪术操控江南织造!"话音未落,义庄西周响起阴森的唢呐声,数百个纸人举着白灯笼涌来,每个纸人脸上都画着柳三娘的模样。
我们且战且退,退到义庄后院时,发现一口古井。井中传来熟悉的绣绷声,还有女子压抑的哭泣。我探头望去,井底竟又是一座绣坊,只是这次绣绷上蒙着的不是人皮,而是穿着官服的男子。他们的魂魄被丝线束缚,正在绣制龙袍。
"这些都是江南织造府的绣工。"墨白脸色惨白,"他们被抓来,就是为了用邪术绣出能让厉鬼附身的龙袍!"突然,绣坊顶部降下一道黑影,正是那日的蒙面妇人。她的身体己经完全腐烂,只剩下森森白骨,却穿着华丽的诰命服饰。
"既然发现了秘密,就都留下吧。"白骨妇人挥动手臂,无数绣针射来。墨白用桃木剑结成光盾,我则掏出母亲留下的襁褓布。布上的镇魂纹与井底绣坊的布局产生共鸣,整个空间开始扭曲。在混乱中,我看到了更惊人的画面——白骨妇人的真实身份,竟是镇邪司的叛逃长老!
战斗进入白热化,白骨妇人召唤出厉鬼大军。千钧一发之际,义庄外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一队身着玄衣的人闯入,为首者亮出镇邪司的令牌:"奉皇命缉拿叛逃长老!"原来,朝廷早己察觉江南的异样,暗中派人调查。
在镇邪司众人的帮助下,我们终于击败白骨妇人。她在消散前,道出了惊人的真相:当年她为追求长生,勾结邪修,利用绣娘魂魄炼制邪物。柳三娘本是她的实验品,却意外产生灵智,脱离控制。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厉鬼附身当今圣上,掌控天下。
事件平息后,江南织造府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我知道,幽冥中的黑暗永远不会消失。我将母亲留下的襁褓布与镇邪司的令牌系在一起,继续行走在追查邪祟的路上。每当夜幕降临,秦淮河上的画舫依旧挂着油纸灯笼,只是那灯光下,再也不会有幽冥绣坊的冤魂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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