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村夜祭
那年深秋，我跟着民俗考察队前往东北边陲的鸦头村。据说这个村子每逢月圆之夜，都会传出诡异的锣鼓声，村民们称是在祭祀"地仙"。出于对民间传说的兴趣，我主动申请加入了这次考察。
进村时天色己晚，残阳如血，将村口那棵枯死的老槐树染成暗红色。树枝光秃秃的，像无数扭曲的手臂伸向天空。带队的张教授指着老槐树说："这棵树有年头了，村民们说它是地仙的坐骑。"
接待我们的村长王福海是个干瘦的老头，眼神浑浊，说话时总爱左右张望。他安排我们住在村西头的老屋里，说是村里条件最好的房子。屋子是典型的东北火炕房，只是墙面斑驳，墙角结满蛛网，一股说不出的霉味扑面而来。
"晚上千万别出门，听见什么动静都别管。"王福海临走前反复叮嘱，"尤其是子时，不管谁叫你们，都别应声。"
我和助手小李相视一笑，只当这是老辈人吓唬人的话。张教授倒是神色凝重："入乡随俗，还是小心为好。"
夜幕降临，村子里安静得可怕。没有路灯，只有零星几点煤油灯的微光在寒风中摇曳。大约十一点多，远处突然传来一阵低沉的锣鼓声，夹杂着似哭似笑的吟唱。声音忽远忽近，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像是从地底传来，又像是在耳边萦绕。
小李好奇地想要出去看看，被张教授拦住了。"别去，王村长的话不是玩笑。"张教授脸色苍白，额头沁出冷汗，"我年轻时来过这里一次，亲眼见过..."话没说完，窗户突然被敲响，"咚咚咚"的声音很有节奏，像是某种暗号。
我们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过了好一会儿，敲门声才渐渐消失。可刚松口气，炕下突然传来指甲抓挠的声音，"嗤啦嗤啦"，像是有人在用指甲不停地划着炕底的木板。
我壮着胆子拿起手电筒照向炕底，什么都没看见。可当灯光移开的瞬间，我分明瞥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那是个人影，穿着破旧的寿衣，头发凌乱地遮住了脸。
这一夜，诡异的声音此起彼伏，首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渐渐平息。第二天一早，我们去找王福海，想问个究竟。可到了村长家，大门紧锁，邻居说王福海昨晚就出门了，至今未归。
更奇怪的是，村里的人都躲着我们，眼神躲闪，不愿多说。只有一个疯癫的老妇人悄悄塞给我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快走，地仙索命了！"
我们决定提前结束考察，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可到了村口，来时的土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雾气弥漫的沼泽。远处隐约传来熟悉的锣鼓声，这次还夹杂着村民们的哀嚎。
"不好，我们被困住了！"张教授脸色惨白，"当年我就是这样被困了三天三夜，要不是..."他的话戛然而止，眼神惊恐地望向我身后。
我慢慢转身，看见王福海不知何时站在那里，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他的脖子上有一圈暗红色的勒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勒过。"你们走不了了。"他的声音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今晚子时，该你们献祭了。"
说完，他转身走进浓雾中，很快消失不见。我们疯狂地在村里寻找出路，却发现所有的路都通向那片沼泽。夜幕再次降临，锣鼓声比昨晚更响，还夹杂着铁链拖拽的声音。
突然，整个村子的煤油灯都熄灭了，黑暗中亮起无数幽绿色的光点，像鬼火般在村子里飘荡。我们躲在老屋里，用桌椅堵住门窗。可那些鬼火却穿过门缝窗缝，飘进屋里，在我们头顶盘旋。
炕下的抓挠声再次响起，这次比昨晚更激烈。突然，炕板"咔嚓"一声裂开，一只惨白的手从下面伸出来，指甲很长，指尖还沾着泥土。紧接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炕下爬出来，她的眼睛是两个黑洞，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还我命来..."
小李吓得尖叫一声，瘫倒在地。张教授颤抖着从包里掏出几张符纸，可符纸刚碰到那女人，就自燃起来。女人发出刺耳的笑声，声音震得我们耳膜生疼。
千钧一发之际，我想起疯癫老妇人给的纸条，拼命大喊："地仙饶命！我们不知道规矩！"神奇的是，女人突然停住了，黑洞洞的眼眶转向我，像是在思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喊叫声。我们趁机冲出门，看见几个村民正在和一群穿着寿衣的"人"搏斗。那些"人"行动僵硬，力大无穷，村民们根本不是对手。
为首的村民看见我们，大喊："快帮忙！这些是被地仙控制的尸体！"我们抄起木棍加入战斗，可木棍打在那些尸体上，就像打在石头上一样。
危急时刻，张教授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一把桃木剑。这把剑是他祖传的，据说开过光。桃木剑一出手，那些尸体发出凄厉的惨叫，开始慢慢后退。
可就在我们以为松口气的时候，天空突然变得漆黑如墨，狂风大作。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沼泽中升起，那是一个看不清面目的怪物，浑身散发着腐臭的气息。
村民们吓得纷纷下跪，哭喊着："地仙息怒！地仙息怒！"张教授举起桃木剑，手却在不停地发抖。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整个村子都在颤抖。
我突然想起民俗学里的记载，对付这种地仙，需要用活人的鲜血献祭，同时念动古老的咒语。可让谁去献祭呢？就在这时，王福海突然冲出来，大喊："用我的血！我是罪魁祸首！"
原来二十年前，王福海为了一己私利，破坏了村里祭祀地仙的规矩，导致地仙发怒，开始索命。这些年失踪的村民，都成了地仙的祭品。
王福海用桃木剑划破手腕，鲜血滴落在地上。奇迹发生了，怪物停止了攻击，渐渐消失在浓雾中。可王福海却因为失血过多，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天亮后，浓雾散去，来时的路重新出现。我们带着满身伤痕离开了鸦头村，身后传来村民们的哭声。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轻易涉足那些神秘的村落，因为我知道，在这广袤的土地上，有些规矩，是不能破的。
多年后，我偶然在一本古籍中看到关于鸦头村的记载。原来这个村子自古以来就有祭祀地仙的传统，地仙其实是守护一方的古老精怪，只要按时供奉，就能保一方平安。而王福海的贪婪，打破了这份平衡，最终酿成了悲剧。
每当夜深人静，我总会想起那个恐怖的夜晚，想起王福海临终前的眼神，那是悔恨，也是解脱。也许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而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敬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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