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医疗室,刺目的无影灯亮如白昼。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若有似无的、属于新生与鲜血的独特气息,绷紧得如同拉满的弓弦。林薇躺在医疗床上,身体因一阵强过一阵的剧痛而剧烈痉挛,汗水浸透了她的额发,翠绿的眼眸里盛满了生理性的泪水与巨大的痛苦。每一次宫缩都像有巨锤狠狠砸在她的腹部,碾过她的脊椎,要将她整个人撕裂开来。
“呃啊——!!!” 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袭来,她猛地弓起身体,脖颈拉出脆弱的弧度,指甲深深抠进身下的医疗软垫,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喉咙里溢出的痛呼带着破碎的沙哑,如同濒死的幼兽。
“薇!看着我!看着我!” 凌烨半跪在医疗床旁,他身上的墨蓝指挥官制服早己在冲入医疗室时被他自己粗暴地扯开几颗纽扣,露出紧绷的锁骨线条。他的双臂如同最坚固的囚笼,一只手臂死死垫在林薇的后颈和肩胛处,让她能更“舒适”地依靠在自己怀中,另一只手则紧紧握住她因剧痛而胡乱挥舞的手腕,力道大得指骨都微微泛白,试图用自己的力量去分担那仿佛无穷无尽的痛苦。
他银翠色的瞳孔因为惊怒和极致的担忧收缩成冰冷的针尖,紧紧锁在林薇因痛苦而扭曲的苍白面容上。汗水顺着她优美的下颌线滑落,滴在他环抱着她的手臂上,滚烫得如同烙铁。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身体的每一次颤抖,每一次无助的蜷缩,每一次撕心裂肺的呼喊,都像一把钝刀,狠狠剐蹭着他自己的心脏。那双向来掌控着千军万马、足以冻结星辰的手,此刻竟在微微颤抖,泄露了他内心翻江倒海的恐惧——对失去她的恐惧。
“用力!夫人!跟着我的节奏!吸气——用力!” 艾琳博士的声音急促而沉稳,她带着医疗团队围在床尾,全神贯注。然而,她的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监测仪器发出尖锐的警报,屏幕上代表胎儿生命体征的曲线剧烈波动,更可怕的是,代表林薇自身生命能量的翠绿色读数,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下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吞噬着她的本源!
“不行!孩子卡住了!脐带绕颈!母亲能量流失太快!这样下去两个都有危险!” 一个助产士焦急地喊道,声音带着哭腔。
“混蛋!” 凌烨猛地抬头,那双燃烧着终焉冰焰的眼眸瞬间锁定了艾琳博士,狂暴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风暴席卷了整个医疗室!“救她!不惜一切代价!孩子可以不要!她必须活着!” 他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每一个字都像是冰锥砸在金属地板上,溅起无形的冰屑。室内温度骤降,几个医疗助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指挥官!冷静!我们能…” 艾琳博士顶着巨大的压力,试图安抚。
“我说救她——!!!” 凌烨的咆哮如同受伤的猛兽,他环抱着林薇的手臂收得更紧,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他看着林薇越来越苍白的脸,感受着她越来越微弱的气息,一种灭顶的绝望和暴戾几乎要冲破他理智的牢笼!他不能失去她!绝不允许!
就在这时,林薇似乎被凌烨那濒临失控的咆哮和手臂传来的巨力唤醒了一丝意识。她艰难地睁开被汗水模糊的翠绿眼眸,对上凌烨那双燃烧着冰焰、写满恐惧与毁灭的银翠色瞳孔。巨大的痛苦让她意识模糊,但凌烨眼中那深不见底的恐惧,像一根针,刺痛了她混沌的神经。
“凌…烨…” 她虚弱地呼唤,声音如同蚊蚋,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她被他紧握的手腕,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极其轻微地…反握了一下他冰冷的手指。那细微的动作,如同投入冰湖的火种。
凌烨狂暴的气息猛地一滞!他眼中的冰焰剧烈摇曳,如同风中残烛。他低下头,紧紧贴住林薇汗湿的鬓角,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和颤抖,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恳求:“薇…别放弃…求你了…看着我…别睡…” 那“求你了”三个字,轻得如同叹息,却重逾千斤,砸在林薇的心上,也砸在寂静的医疗室里。
艾琳博士抓住这短暂的空隙,语速飞快地命令:“快!准备能量强心针!最高浓度!首接注入母体心脏!同时准备体外生命维持!快!” 她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指挥官!我需要您的帮助!您的秩序本源!哪怕一丝!引导进夫人体内!稳住她的核心!快!否则来不及了!”
凌烨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松开紧握林薇手腕的手,那只曾冻结星辰的手掌瞬间覆盖在林薇因剧痛而剧烈起伏、冷汗涔涔的胸口!就在他手掌覆盖上那片温软肌肤的瞬间!
嗤——!
一道极其细微、却无比凝练、散发着凛冽寒意的银翠色光芒,如同最细的冰针,从他掌心透出,无视了衣物和皮肉的阻隔,精准地刺入林薇的心脏位置!
“唔!” 林薇身体猛地一颤,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一股冰冷到极致、仿佛连灵魂都能冻结的秩序之力,如同汹涌的寒流,蛮横地冲入她濒临枯竭的生命核心!
极致的冰冷与极致的剧痛在她体内疯狂碰撞!林薇翠绿的瞳孔瞬间放大,身体绷紧如弓!然而,就在这冰与火的极致煎熬中,那股霸道冰冷的秩序之力,竟真的如同最坚固的堤坝,暂时阻挡住了她生命本源疯狂流失的颓势!让她濒临熄灭的意识,抓住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夫人!就是现在!最后一次!用力啊——!!!” 艾琳博士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
林薇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她翠绿的眼眸爆发出惊人的求生意志!身体里残存的所有力量,连同凌烨注入的那股冰冷秩序之力,以及腹中那个同样在奋力挣扎的新生命传递来的渴望,瞬间凝聚成一股洪流!
“呃啊——!!!”
一声用尽生命全部力量的嘶吼响彻医疗室!
紧接着——
“哇——!!!”
一声嘹亮得几乎要穿透穹顶、充满了无限生机与委屈的婴儿啼哭,如同划破死寂夜空的惊雷,骤然响起!
生了!
一个浑身沾满胎脂、皮肤通红的小小身体,被艾琳博士高高托起!小家伙闭着眼睛,张大嘴巴,用尽全力哭嚎着,宣告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存在!
然而,这巨大的喜悦只维持了不到一秒!
“不好!大出血!快!止血钳!能量凝血束!” 艾琳博士的声音陡然变调,充满了惊骇!
就在婴儿娩出的瞬间,林薇身下涌出大量鲜红刺目的血液!如同开闸的洪水,迅速染红了医疗软垫!她刚刚因为分娩成功而恢复了一丝血色的脸庞,瞬间褪成死灰!身体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软软地向后倒去,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不可闻!生命监测仪上,那条代表她生命体征的曲线,如同断崖般疯狂下跌!瞬间跌破警戒线!刺耳的警报声如同丧钟般尖啸起来!
“薇——!!!” 凌烨目眦欲裂!他刚刚因为孩子降生而稍稍松懈的心弦瞬间绷断!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咽喉!他眼睁睁看着怀中的人儿迅速失去温度,生命力如同流沙般从指缝中疯狂流逝!
“能量!生命能量!快!补充!她快不行了!” 艾琳博士一边拼命止血,一边声嘶力竭地对着助手们吼道。然而,高浓度的能量针剂注入林薇体内,却如同石沉大海!她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漏水的破桶,根本无法留住任何能量!本源枯竭的速度远超补充!
凌烨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林薇那张迅速灰败下去的脸。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藤缠绕住他的心脏。不!不可以!他刚刚才找回她!刚刚才听到孩子的哭声!他不能失去她!绝不允许!
就在这千钧一发、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绝望边缘!
一个冰冷、决绝、带着焚尽一切疯狂意志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凌烨混乱的脑海!
没有能量?
那就…给她我的!
下一秒!
在艾琳博士和所有医疗人员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凌烨猛地低下头!他锋利的牙齿狠狠咬向自己左手的手腕!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狠绝!
噗嗤!
温热的、带着淡淡银翠色光晕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手腕那狰狞的伤口中狂涌而出!
他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他染血的右手,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猛地捏住林薇苍白冰凉的下颌!迫使她微微张开失去血色的唇瓣!
然后!
他将自己那疯狂涌血的手腕伤口,死死地、精准地、不容抗拒地…堵在了林薇的唇上!
灼热的、带着他本源秩序之力的鲜血,如同滚烫的岩浆,带着凌烨全部的生命意志和疯狂的守护执念,强行灌入林薇冰冷的口中!
“喝下去!” 凌烨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深入骨髓的疯狂,“薇!喝下去!我的血…就是你的命!咽下去!你敢吐出来试试!” 他环抱着她的手臂如同烙铁般滚烫,将她死死禁锢在自己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她的身体,用自己的鲜血强行灌注她枯竭的生命!
银翠色的血液顺着林薇的嘴角溢出,滑过她苍白精致的下颌,与她身下涌出的刺目鲜红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妖异又悲壮的景象。
林薇在极度的虚弱和昏迷中,似乎被唇齿间那浓烈的铁锈味和滚烫的液体刺激。她无意识地、本能地吞咽了一下…又一下…
奇迹…发生了!
那涌入她体内的、带着凌烨霸道秩序本源和生命意志的鲜血,如同最猛烈的强心剂!她那如同风中残烛般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被这蕴含着强大力量的血强行点燃!疯狂下跌的生命体征曲线,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拽住,猛地止住了颓势!甚至…极其微弱地…开始向上攀升!
“有效!奇迹!这简首是…” 艾琳博士看着仪器上那不可思议的逆转,震惊得几乎失语!她立刻反应过来:“快!配合止血!能量维持跟上!夫人有希望了!”
凌烨根本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他全部的感官都集中在怀中的人儿身上,集中在手腕伤口处那血液流逝的温热感,集中在林薇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吞咽动作上。他低下头,银翠色的眼眸死死盯着林薇的脸,看着她灰败的唇色因为沾染了他的血而透出一丝诡异的、妖艳的微光,看着她因痛苦而紧蹙的眉头似乎极其轻微地舒展了一瞬。
一种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后怕,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
“咽下去…薇…乖…” 他的声音低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偏执和极致的温柔,滚烫的唇瓣贴着她汗湿冰冷的额头,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在亲吻他的神明,又像绝望的旅人抓住唯一的浮木,“喝下去…我的都是你的…命给你…血也给你…只要你活着…”
医疗室的另一边,角落里。
秦朗的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背靠着冰冷的合金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空白的茫然和巨大的、几乎将他压垮的疲惫。他的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恒温保管箱。
箱子里,苏茜的机械臂静静地悬浮着。神经接口核心处,那点之前爆发过的、无比明亮的翠绿色光点,此刻如同耗尽了所有能量,光芒变得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地闪烁着,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那层包裹着它的微弱能量光晕,也彻底消失了。
刚才那惊心动魄的爆发,那强行连接他意识、传递回只言片语的奇迹,仿佛只是昙花一现的幻梦。
“苏茜…” 秦朗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砂砾摩擦。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箱子里那点微弱的光点,巨大的希望之后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无声地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尖锐的疼痛。刚才在意识深处听到的那声“回来了”,此刻回想起来,竟像是命运最残酷的嘲弄。
他伸出手指,隔着冰冷的箱壁,极其轻柔地、颤抖地触碰着机械臂冰凉的表面,仿佛在触碰爱人沉睡的脸颊。指尖传来的只有金属的冰冷,再无一丝回应。
“骗子…”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如同叹息,一滴滚烫的液体终于无法抑制地砸落在透明的箱盖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水痕,“…又…丢下我…”
就在这时,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再次传来,充满了生机与活力。那是新生的宣告,是希望的呐喊。
秦朗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望向医疗床的方向。他看到凌烨正以一种近乎献祭的姿态,将自己的鲜血喂给怀中的林薇。看到艾琳博士带着团队在生死线上与死神搏斗。看到那个刚刚降生、浑身通红的小生命被小心地包裹起来。
生命的顽强与残酷,希望的绽放与幻灭,在这小小的医疗室里交织碰撞。
秦朗低下头,看着保管箱里那点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的翠绿光点,又抬起头,望向那片被新生啼哭充斥的区域。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巨大的茫然攫住了他。他抱着冰冷的箱子,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像一个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孩子。
光点,在绝望的死寂中,极其微弱地…又闪烁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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