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骨节分明,带着薄茧,曾在我身上留下无数印记、带来灭顶欢愉和痛苦的手。
那只死死覆在我小腹上宣告主权的手。此刻,它伸向了陆予宁。
动作是那么轻,那么慢,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温柔。
冰冷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陆予宁颊边那缕滑落的碎发,轻轻捋到了她的耳后。
嗡——
世界的声音瞬间消失了。
血液像是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被彻底抽干,手脚冰凉得如同浸在冰水里!
我死死盯着那只手,盯着他看似专注实则毫无温度的侧脸,盯着陆予宁瞬间染上红霞的脸颊和那双骤然亮起、盛满了受宠若惊和巨大喜悦的眼睛!
他在干什么?!
一股滚烫的、带着剧毒的岩浆猛地冲破了我摇摇欲坠的理智堤坝!
不是担忧!是嫉妒!
是被侵犯的剧痛!是爱而不得的愤懑!
像无数根烧红的针,狠狠扎进我千疮百孔的心脏!
那只属于我的手!那只带着我们扭曲印记的手!
此刻正以一种近乎亵渎的姿态,触碰着陆予宁——这片属于陆予安世界、我拼命想守护的阳光!
还没等我从这灭顶的冲击中缓过神,更让我目眦欲裂的一幕发生了。
陆予宁似乎被那个亲昵的动作点燃了,她往前凑了一小步,带着少女毫无防备的雀跃和一点寻求安慰的依赖,微微张开手臂,想要给江逾白一个轻轻的拥抱。
而江逾白——他居然没有推开!
他只是顿了一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在陆予宁看不到的角度,极其短暂地、带着一种冰冷的、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嘲弄,精准地扫过阴影里脸色惨白的我。
然后,他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极其疏离的容忍,任由陆予宁的手臂环上了他的腰侧,极其短暂地、象征性地贴了一下。
那甚至算不上拥抱,更像是一种冰冷的默许。
但对陆予宁来说,这短暂的接触如同天赐!
她松开手,脸上绽放出巨大的、幸福到近乎梦幻的笑容,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辰,双颊绯红,仿佛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馈赠。
她兴奋地又对江逾白说了句什么,才像踩着云朵般飘然离开。
江逾白在她转身的瞬间,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恢复成一片死寂的冰原。
他端起酒杯,慢条斯理地啜饮,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那目光,再次像淬毒的钩子,牢牢锁定了阴影里的我,带着无声的、巨大的讽刺和……一丝扭曲的满足感。
他看到了我的痛苦,我的嫉妒,我的愤怒。这正是他导演这场戏的目的。
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冷,指尖深深掐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巨大的屈辱、愤懑、嫉妒和一种深沉的、被彻底背叛的剧痛,如同海啸般将我吞没!
我爱他!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混乱的心海中炸响!我爱着这个危险、扭曲、给我带来无尽痛苦的男人!
这份爱像烙印在灵魂深处的毒,无法剥离!
而此刻,看着他用那种我从未得到过的、“温柔”姿态去触碰陆予宁,哪怕只是虚伪的表演,都让我痛不欲生!
......
餐桌上温馨的假象被陆予宁兴奋的分享彻底撕碎。
她坐在我对面,黑色的卷发随着她生动的讲述轻轻晃动,脸上带着梦幻般的红晕和巨大的满足感,分享着和“逾白哥”看的地下乐队,他在画廊如何“指点”她,甚至……提到了那个“捋头发”和“拥抱”。
我握着筷子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几乎要将脆弱的竹筷捏断。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不敢抬头,只能死死盯着碗里凉掉的米饭,仿佛那里有我的避难所。
“陆予宁!” 陆予安的声音像一块巨石砸在餐桌上,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深沉的怒火和一种近乎痛心的严厉。
他放下了筷子,动作缓慢而沉重。
我猛地抬起头。
陆予安的脸色铁青,那双总是盛满阳光的眼睛里翻涌着浓重的阴霾,额角甚至有青筋在跳动。
他死死盯着陆予宁,一字一句,斩钉截铁:“以后离江逾白远点!不准再跟他来往!”
陆予宁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随即被巨大的错愕和委屈取代:“哥?!你干嘛呀?为什么?逾白哥他……”
“没有为什么!” 陆予安厉声打断她,胸膛剧烈起伏,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某种即将喷发的情绪。
“听我的!他不是你小时候认识的那个人了!他己经……” 他顿了一下,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几乎要撕裂的痛楚,“……他己经不是小时候的江逾白了!”
这句话像冰锥,狠狠扎进凝滞的空气里。
陆予宁完全懵了。
她看看脸色铁青、眼神凌厉得吓人的哥哥,又看看旁边脸色惨白、垂着眼、手指死死攥着衣角、仿佛随时会崩溃的我,大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声音带着无法理解的哭腔:“哥!你太过分了!你到底怎么了?你们到底怎么了?!”
她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噪音,像绝望的哀鸣。
“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们都这样?!” 她的眼泪终于决堤,带着全然的委屈和愤怒,目光像受伤的小兽,在我和陆予安之间来回扫视。
“小时候你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现在像仇人一样?为什么连郁棠姐你也……你也不喜欢他?你不是他妹妹吗?为什么你们都这么讨厌他?!他做错什么了?你们倒是告诉我啊!”
“我……” 陆予安张了张嘴,喉结剧烈滚动,却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
他的眼神充满了痛苦和无力。
他能说什么?那些肮脏不堪的真相,那些足以摧毁妹妹天真世界的黑暗,他如何能启齿?他只能死死攥紧拳头,指关节用力到发白。
我的喉咙更是像被滚烫的砂砾堵死。
陆予宁的质问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我的灵魂。
解释?我拿什么解释?解释我这个“妹妹”和江逾白之间扭曲的、无法见光的关系?
解释我心底深处那蚀骨的爱恨?解释我看到江逾白触碰她时那撕心裂肺的嫉妒?
每一个字都是耻辱的烙印!
“宁宁……” 我艰难地挤出声音,干涩沙哑得像破旧的风箱。
“听你哥的……江逾白他……他确实……” 我想说“危险”,想说“不合适”,想用尽力气保护她远离那片深渊。
可看着陆予宁那双清澈见底、此刻却充满了不信任和受伤的眼睛,所有的话语都显得那么苍白,那么虚伪,堵在喉咙里,化作一阵剧烈的呛咳。
“你们根本说不出来!” 陆予宁看着我们欲言又止、痛苦纠结的样子,失望和愤怒彻底淹没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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