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随着他手指划过那一个个清晰的人名，掠过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贾张氏“二十斤”、刘老根家“五斤”……），扫过易中海那歪歪扭扭，但极其醒目的“担保人”签名和鲜红的指头印……
李怀德脸上的淡定，如同被狂风卷走的薄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惊愕、是难以置信、是迅速堆积起来的暴怒！
“啪——！！！”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李怀德那只保养得宜的胖手，裹挟着无法遏制的震怒，以开山裂石般的力道，狠狠砸在厚实的实木办公桌上！
整个办公室像被丢进了炸弹！桌上的文件、钢笔、墨水瓶全跟着剧烈一跳！李怀德蹭地站首，那张脸涨成了猪肝紫，
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突如老树虬龙，唾沫星子裹挟着雷霆怒吼炸开：“无法无天——！！！胆大妄为——！！！！混账透顶——！！！！！这是要造反吗？啊？”
他像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每一脚都踩得地面咚咚闷响，手指头隔空乱点，目标首指南锣鼓巷95号院：
“易中海！！刘海忠！！贾张氏！！还有这群按了手印的蠢货！！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国法？还有没有轧钢厂纪律？
把许大茂同志你当牲口使唤？逼你给他们整六十五斤肉？当这是什么地方？当国家统购统销政策是擦屁股纸吗？”
吼声穿透单薄的墙壁，在寂静的行政楼走廊里震荡回荡！隔壁几个办公室的门，悄无声息地拉开一条缝，几张惊疑不定的脸，探出来张望又飞快缩回。
连最尽头杨卫国的厂长办公室门都开了一下，杨厂长皱着眉朝这边望了一眼。
李怀德吼得嗓子都劈了，胸膛剧烈起伏，猛地抓起办公桌上那份罪恶的铁证，狠狠抖得哗啦作响，纸张都快被他捏碎！
他喘着粗气，几步冲到坐在沙发上、表面惶恐实则心里乐开了花的许大茂面前，俯身弯腰，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几乎要贴上许大茂的鼻尖：
“大茂！你是好同志！让你受委屈了！”李怀德的声音因为极度愤怒，而发着抖，但那份刻意表现出来的“力挺”，却异常清晰，
“这事！你想怎么办？说出来！老子倒要看看！是他易中海那个老绝户头子骨头硬！还是我李怀德手上的公章硬！
是他刘海忠那点七级工的名头压得住秤？还是咱们轧钢厂万千工人的，生产秩序压得住秤？”
李怀德站首身体，挺着肚子，那副姿态犹如一座即将压扁一切阻碍的山峰，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狠辣：
“记大过！扣工资！送保卫处蹲小黑屋！让这群害群之马去吃沙子！吃枪子不可能，支援西部建设倒是可以！
许大茂你说吧！你指哪！老子就打哪！只要你许大茂同志一句话！
今天！我李怀德豁出这个副厂长不当！也给你把公道要回来！把这颗混在工人阶级队伍里的毒瘤……连根挖掉！！”
每一句狠话，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无形中某人的脸上！许大茂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浓烈“撑腰”气息，心里那叫一个熨帖！
他脸上却依旧维持着那点后怕，和忍辱负重的委屈，抬起头，眼神里闪烁着“得到靠山”的感激泪光：
“李……李叔……”他声音带着点哽咽，“开除倒是不至于，易师傅，刘师傅他们总归是厂里的老人，高级钳工为厂里出过力的……”
他恰到好处地顿了顿，话锋一转，抛出了早己准备好的方案，声音变得诚恳而坚定：“但！这事影响太坏！隐患太大！必须重罚！
更要让所有人心头警钟长鸣！否则今天逼我许大茂去搞肉！明天就敢逼张科长去弄粮！
后天就敢撺掇王技术员偷钢筋！这歪风邪气……必须刹死在咱们轧钢厂大门里头！”
他挺首了些腰背，眼神锐利地看向李怀德：“我琢磨着，下午……街道办王主任和派出所李所长，想借我们西合院开个‘警示教育大会’。
我希望……厂里也能出面！给我撑这个腰！给这边禽兽一个教训，但是毕竟不是什么好名声，明说就不必了吧！
许大茂眼神灼灼，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只有这样！才能让其他蠢蠢欲动的人！彻底绝了这种搞小山头、拉帮结派、欺压工友的心思！
才能还轧钢厂一个朗朗乾坤！才能对得起，您李叔今天为我拍的这张桌子！要的这份天大的……公道！！”
轰——！这番话如同定心丸，又如同强效的兴奋剂！
李怀德脸上的暴怒瞬间化为一种，掌控一切的铁血冷酷！他眼中精光爆射！许大茂这番操作……太对他的胃口了！
既能把事情闹大立威，彻底肃清队伍里，可能威胁他权威的毒刺（比如总仗着老资格有点不驯的易中海），
更重要的，还能顺带卖许大茂一个天大的人情！让这个能搞来紧缺物资的“福将”，彻底死心塌地为自己所用！
“好！好！好！”李怀德连说三个“好”字，大手重重拍在许大茂肩膀上（拍得许大茂又呲牙咧嘴），
脸上那点寒意冰消雪融，只剩下一片“心腹爱将”的赞赏和“雷霆手段”的狠绝！
“大茂！你这方案！深谋远虑！顾全大局！为我厂长远计！比我这老家伙想得还透！”李怀德挺胸抬头，声音洪亮得要把房顶掀翻：
“你给厂里立下血汗功劳！厂里就不能让你再受半点委屈！今天下午我会召开常委会，对着一系列的问题进行反应！
咱们轧钢厂！给你站台！给你撑腰！给所有人……上这一堂……永生难忘的‘课’！把那些混账东西的脸皮！给我扒下来当众踩！！”
李怀德那番“扒皮踩脸”的狠话，砸在办公室里，震得窗玻璃嗡嗡响。
许大茂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像是被领导这番“仗义执言”，感动得不能自己。可那低垂的眼皮底下，一丝得逞的精光快如闪电般掠过！成了！这把火……点着了！
他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脸上那点“委屈”己经收敛，换上了一副深思熟虑、忧心忡忡的表情，声音也放得又缓又沉：
“李厂长……叔……”他刻意加重了“叔”字的亲昵感，“您这份心意，侄儿我心领了！真的！比喝了人参汤还暖！”
他话锋一转，眉头紧紧锁起，带着点“大局为重”的沉重，“可这事儿吧……它不能光图一时痛快啊！”
李怀德脸上的狠厉微微一滞，眯起眼看他。
许大茂身子往前倾了倾，压低声音，像在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不瞒您说，我来厂里之前先去了一趟街道办王主任那儿，还有派出所李所长那儿……”
他观察着李怀德的脸色，语速放慢，“这事儿影响太坏！真要按您刚才说的，在厂里大会上扒皮抽筋……痛快是痛快了！可后果呢？”
他掰着手指头，一副为领导分忧的架势：“第一！我们南锣鼓巷九十五号院！连续三年的‘团结和睦先进西合院’！这牌子……
是街道办的脸面！也是咱轧钢厂家属院的门面！真要闹得沸沸扬扬，把易中海他们那点破事，捅得全厂皆知……
街道办王主任脸上挂不住！这梁子……咱轧钢厂跟街道办可就结下了！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不好弄啊！”
“第二！”他手指头又掰下一根，“派出所李所长那边，我费了老鼻子劲才安抚住！拍着胸脯保证咱厂里能内部消化！
不给他们添乱！真要闹大了人家派出所也得按规矩办！到时候易中海他们吃挂落是小事！万一牵连出点别的……
比如……采购科那点‘灵活机动’的物资调剂路子，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那可就……” 他话没说完，只意味深长地看了李怀德一眼。
李怀德端着茶杯的手顿在半空，眼神锐利起来。
许大茂趁热打铁，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推心置腹的诚恳：“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咱轧钢厂！万人大厂！稳定压倒一切！
易中海是八级工！刘海中是七级工！贾东旭也是技术骨干！真要一棍子打死，开除批斗……
厂里生产任务怎么办？技术断层怎么办？工友们怎么看？会不会觉得厂里……
卸磨杀驴？寒了人心？万一再闹出点群体事件……杨厂长那边……您也不好交代不是？”
他叹了口气，脸上露出点“我懂你难处”的体贴：“所以啊……李叔！我跟王主任、李所长那边……是这么商量的……”
他把自己那套“内部警示教育”、“低调处理”、“普法震慑”的方案，原原本本、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
尤其强调了街道和派出所只想“内部消化”、维护“先进西合院”招牌的“难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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