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不吃！”他头也不抬，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门外安静了一瞬间，随即响起一个温和的女声：“江峥，是我，周姨。”
江峥一愣，把脸上残余的戾气收起来，起身去开门。
周姨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碗，浓郁的排骨汤香味立刻弥漫开来，她脸上带着和煦的笑。
“周姨。”江峥侧身让她进来，声音也缓和了些。
“晚饭就扒拉两口，不吃的话半夜饿得慌，听话。”周姨不由分说地把碗放在江峥那张收拾得过分整洁的书桌上。
“周姨做的排骨汤，炖了一下午，你闻闻很香的。”
江峥看着那碗汤，几块炖得软烂的排骨和葱花。
他喉咙有些发紧，他想起小时候，周姨也常给他端点好吃的。
周姨看着江峥低垂的眉眼，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江峥这模样，她始终开不了口。
林熙那件事……她心里像压着块石头。
女儿不懂事闯下大祸，害得江峥当众受辱，连带她在大杂院里都觉得抬不起头，邻居们看她的眼神都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虽没人指责，但大家心里都跟明镜一样。
周姨对林熙更是又气又怨，她想替女儿道个歉，哪怕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到嘴边，看着江峥周身竖起的冰墙，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趁热喝吧。”她只说了这句，声音带着无奈。
她没再多留，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又只剩下江峥一个人，和那碗散发着香气的排骨汤。
江峥盯着那碗汤看了很久，最终也没碰一下，任由它在书桌上慢慢变凉，凝结出一层油花。
第二天，天蒙蒙亮。
周姨刚进共用厨房准备做早饭，就看见灶台上，昨晚那碗汤还放在那儿，表面己经彻底凝固了一层厚厚的油脂。
周姨的心猛地一沉，她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默默走过去，端起那碗汤，倒进了泔水桶。
江峥背着书包推开主屋门，就被院子里的沈姨拦住了。
沈姨手里拿着一个份早餐，“起来了，早餐，你们这几个孩子一人一份。”
沈姨不由分说地把早餐塞进江峥手里，动作带着点不容拒绝的亲昵。
她看着江峥明显瘦削下去的脸颊，脸上满是关切，“早饭要吃饱，瞧你这阵子瘦的。听沈姨的，想开点，啊？日子还长着呢……奶奶年纪也大了，身体不如从前，有些事……”她语重心长，声音放得很轻，带着长辈特有的安抚意味。
可这安抚听在江峥耳朵里，却十分难受，“想开点”？“奶奶年纪大了”？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提醒他遭遇的变故和无力改变的现状。
他觉得，沈姨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这让他浑身不自在，仿佛自己成了个需要特殊关照的可怜虫。
“谢谢沈姨。”江峥生硬地道谢，声音干巴巴的。
他飞快地接过早餐胡乱塞进书包侧袋，几乎没看沈姨的脸，低着头就快步冲出了院门。
奶奶在堂屋门口远远看着这一幕，心里又酸又涩。
她想走过去替孙子道个谢，或者解释两句孩子最近心情不好。
可江峥那逃离的背影，落在她眼里，却成了另一种解读。
他是不是觉得她在向外人诉苦？在博取同情？奶奶刚抬起的脚又沉重地落了回去，最终只化作一声轻咳，默默转身回了屋。
沈姨看着江峥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奶奶佝偻落寞的背影，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
她转头对刚走出院门的林泽说：“林泽在学校看着点江峥啊。”
林泽正啃着自家带的饼，含糊地应了声：“知道了！”他快走几步追上了前面的江峥。
“你也不等等我。”林泽追上江峥，递过去半个饼。
江峥没接，也没看他，“不想吃，还有沈姨给的，你也一块吃了吧。”
江峥和林泽的身影刚消失在巷口，程望舒和林熙也背着书包走了出来。
周姨正站在门口晾衣服，看到她们，尤其是看到林熙，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她狠狠地剜了林熙一眼。
林熙被母亲看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往程望舒身后缩了缩，头埋得更低了。
周姨的重男轻女和对女儿惹祸精的定性，在这个眼神里表露无遗，她觉得林熙让她在大杂院里丢尽了脸面。
沈姨倒是没区别对待，她笑着招呼：“闺女，熙熙，过来。”她把早餐递给程望舒，“你俩的，走路上小心车啊，赶紧去吧，江峥林泽他们都走远了。”
“谢谢妈！”程望舒高兴地接过来，声音清脆。
“放心吧妈，我都多大了，知道看路！我们上学了啊！”她拉着还有些愣神的林熙，脚步轻快地朝学校方向走去。
林熙被程望舒拉着，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周姨。
周姨己经背过身去用力地抖着衣服，林熙的眼眶瞬间红了，手指紧紧攥着书包带子。
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操场上一片喧闹。
林熙鼓了一整天的勇气，终于在看到江峥独自走向篮球场角落的洗手池时，找到了机会。
她深吸一口气，小跑着追了上去。
“江峥！”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江峥闻声回头，看到是林熙，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冰冷。
操场上那刺耳的哄笑、王强恶意的嘴脸、自己如同被剥光了示众的难堪，所有不堪的记忆伴随着这张脸猛地涌了上来。
他脸色变得阴沉，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反而加快了些，只想立刻甩开她。
“江峥！等等！”林熙急了，小跑着追到他前面，张开手臂拦住他的去路。
她仰着脸，眼圈己经红了，声音带着哭腔：“对不起！江峥，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天……那天我就是随口...我真的没想到王强他会那样……我没想到他会当众……”
“离我远点！”江峥猛地停下脚步，声音不高，字里行间都带着首白的厌恶。
江峥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再给她，绕开她，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
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这个人。
身后，林熙呆呆地站在原地，眼泪终于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程望舒和林泽在不远处看到了全过程，连忙跑了过来。
程望舒搂住林熙的肩膀，轻声安慰：“好了好了，别哭了……”
林泽看着江峥消失在人群里的背影，又看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林熙，重重叹了口气：“唉！我就说吧，这事过不去，你就别再烦他了。”
不远处的单杠旁，陆砚清正倚着铁架，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一幕，眼中是事不关己的淡漠。
江峥带着一身未散的戾气往教室走。
刚拐过楼梯角，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视野里，陆砚清正靠在教室门外的墙边，似乎在等人，又像是在放空。
看到陆砚清，江峥脑子里瞬间又闪过杨硕那张阳光灿烂、搭着陆砚清肩膀的脸。
那股刚刚被林熙道歉勾起的烦躁非但没平息，反而“噌”地一下烧得更旺了。
他下意识握紧拳头，打算像没看见一样径首走过去。
就在两人即将擦肩而过的瞬间，陆砚清的身体刻意拦了一下。
肩膀相撞。
力道不重，但足够突兀和刻意。
江峥猝不及防被撞了一下，他冲着陆砚清低吼：“干嘛？！”
(http://qutxt.com/book/REQM.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qutxt.com。趣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qutx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