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蛰伏疗毒，暗流汹涌
灰雾谷营地，死寂如坟。
篝火依旧跳跃，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中的、深入骨髓的寒意与惊悸。所有目光，无论惊恐、贪婪、厌恶还是纯粹的茫然，都如同被无形的钉子钉死，凝固在那个蜷缩在营地最冰冷、最污秽角落的身影上。
林宇一动不动。
他像一尊被遗弃在泥泞中的残破石像，周身覆盖着干涸的暗红血痂与灰绿色的污秽粘液。破烂的衣衫早己看不出原色，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僵硬而扭曲的轮廓。那张脸埋在污泥与散乱的发丝间，只能看到一片毫无生气的青灰。没有呼吸的起伏，没有生命的迹象，只有一种……如同被彻底掏空、仅剩冰冷躯壳的死寂。
然而，就在这看似死寂的躯壳深处，一场无声的风暴仍在肆虐。
丹田气海，那片刚刚被剧毒彻底摧毁、又在惨烈蜕变中诞生的废墟之上，一缕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灰色灵力，如同在尸骸上顽强钻出的毒草嫩芽，正艰难地、缓慢地汲取着残存的“毒能”。这缕灵力驳杂依旧，却不再如之前那般浑浊滞涩，反而透着一股冰冷的、如同附骨之蛆般的韧性与侵蚀性。它沿着被剧毒和狂暴能量冲刷得千疮百孔、却又在吐灵蚕反哺下勉强维持着框架的经脉，极其缓慢地流淌。
每一次流淌，都带来细微的、如同冰针刮擦骨骼的刺痛。但这刺痛，却是“活着”的证明。
心口位置，那枚金背妖螳的烙印，此刻黯淡了许多，不复之前燃烧凶煞金光的暴烈。它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暗金色泽，表面覆盖着一层若有若无的灰绿光晕，如同被剧毒浸染的金属。烙印深处，一股冰冷、凶戾、却又带着一丝新生的腐蚀特性的力量，如同蛰伏的毒蛇，缓慢地舔舐着伤口，同时贪婪地吸收着那缕新生“腐毒”灵力带来的滋养。它似乎在蜕变，在适应这全新的、由剧毒淬炼出的力量环境。
而紧贴着心口的那团温软，吐灵蚕，则彻底陷入了深沉的休眠。它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个完美的玉白色小球，表面流转着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绿光晕。那股纯净的生命吞噬威压早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如同在消化庞大猎物的沉寂。它每一次极其微弱的脉动，都伴随着一丝被精炼过的、混合着微弱生机的“腐毒”能量，悄无声息地反哺回林宇濒临枯竭的身体。这反哺不再是涓涓细流，而是如同滴漏，缓慢却持续地修复着最致命的灵魂裂痕，温养着那新生的“腐毒”虫脉，维持着这具躯壳最底层的生机不灭。
【虫脉·腐毒】，这由绝境毒劫中强行开辟的、非生非死的异种力量之路，正以最缓慢、最痛苦的方式，在这具残破的躯壳内艰难地奠基。
营地边缘，陈清年长老如同磐石般矗立。他那张刻板如岩石的脸上，此刻却布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与惊疑。鹰隼般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反复扫视着林宇那看似死寂的身体，试图穿透那层污秽与死寂的表象，窥探其内部正在发生的诡异变化。
刚才那瞬间爆发的、纯粹到令人灵魂战栗的生命吞噬威压……那金光与白芒交织的暴烈冲突……那喷射出的、能腐蚀灵力的灰绿毒气……还有此刻，那具“尸体”深处，隐隐透出的、一种非灵非力、却又带着冰冷生命韧性与诡异侵蚀感的微弱波动……
这一切，都超出了陈清年数十年修仙生涯的认知范畴！绝非青羽门，甚至他所知的任何正道或魔道传承！
“邪异……却又……蕴含着某种……古老的规则？”陈清年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着，仿佛在推演着什么。他袍袖微动，一层淡青色的灵力护罩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将林宇所在的那片污秽角落彻底笼罩、隔绝。隔绝了外界的窥探，也隔绝了可能的干扰。
“陈长老……”一个负责营地守卫的内门弟子小心翼翼地靠近，看着护罩内如同死尸的林宇，脸上带着后怕，“此人……如何处理？是否……”
“此人由本座亲自看管。”陈清年打断他，声音冰冷，不容置疑，“对外宣称，林宇身中奇毒，根基尽毁，己成废人，命不久矣。任何人不得靠近此地十丈之内，违者，以门规严惩！”
“是！”内门弟子心中一凛，连忙躬身退下。很快，命令传达开来，营地中残余的弟子们看向那片被淡青光罩笼罩的角落，眼神更加复杂，恐惧中掺杂着庆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一个根基尽毁、身中奇毒的废人，被陈长老亲自“看管”，结局可想而知。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开。
王林站在稍远处，脸色依旧残留着惊悸过后的苍白。他看着那淡青色的护罩，听着“根基尽毁”、“命不久矣”的宣告，心中那股被当众震慑的屈辱和恐惧，才稍稍被一股扭曲的快意压下。
“废了……哈哈，果然废了！”王林眼中闪烁着怨毒的光芒，低声对身边的张大山说道，“那宝贝……肯定也被剧毒毁了！哼，便宜这废物了！不过也好，生不如死，看他还怎么嚣张！”
张大山连连点头，裤裆处湿冷的痕迹让他更加狼狈，他只想离那个邪门的地方越远越好。
而在营地更外围的阴影中，一个穿着普通内门弟子服饰的身影，正悄然捏碎了一枚传讯玉符。他正是之前受赵元指使，在药汤中下毒之人。此刻，他眼中再无之前的残忍戏谑，只剩下深深的惊骇和一丝……贪婪？
“赵师兄……林宇未死……但陈长老亲自看管，宣称其根基尽毁……不过……刚才那股气息……那绝非凡物！属下亲眼所见，那污泥包裹之下，有白芒透出！绝非剧毒能毁！此子身上定有大秘！陈长老恐怕……”他快速而隐秘地将所见所闻传递出去。
青羽山脉深处，某座灵气氤氲的洞府内。
赵元捏碎了手中传回的玉符，俊朗的脸上阴沉如水，再无半分平日里的温和。他面前的地面上，散落着几株己经枯萎发黑的腐脉草。
“根基尽毁？命不久矣？”赵元冷笑一声，指尖一缕精纯的青色灵力吞吐不定，“腐脉草之毒，中之必死！绝无根基尽毁还能苟延残喘之理！陈清年那老狐狸，在遮掩什么？”
他回想起灰雾谷中那道冲天而起的苍青光柱，以及营地中那瞬间爆发的、令他灵魂都为之颤抖的生命吞噬威压。
“虫神鼎……吐纳生机的奇虫……还有那诡异的金光……”赵元眼中精光爆射，贪婪如同野火般燃烧，“林宇……你身上到底藏着什么？陈清年想独吞？没那么容易！”
他指尖灵力一划，一道新的指令传入另一枚玉符：“盯紧虫豸谷！林宇若被罚去那里，立刻回报！另外，查！给我查清楚林宇坠崖前后所有细节！还有那本《虫经》的来历！”
营地角落，淡青色的护罩如同一个巨大的茧。
李叔佝偻着背，远远地望着那光罩中模糊的身影，浑浊的老眼里泪水早己流干，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悲恸和绝望。他想靠近，却被无形的力量阻挡在外。他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只能看到那如同尸体般僵硬的身影。
“小宇……小宇啊……”老人枯瘦的手指死死抠着地面，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他不懂什么威压，什么异象，他只看到自己视若亲子的孩子，被丢在泥泞里，被宣告死亡。
时间在死寂与压抑中缓慢流逝。篝火渐熄，灰雾重新变得浓郁，营地中幸存的弟子们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恐惧，陆续被传送离开。
护罩内，林宇依旧保持着那个蜷缩的姿态。污秽之下，他新生的“腐毒”虫脉，如同在冰层下缓慢流淌的熔岩，在吐灵蚕沉寂而持续的反哺中，一点一点地，变得凝实、坚韧。
而在那淡青护罩之外，围绕着这具“废人”躯壳的暗流，己然汹涌汇聚。陈清年的探究，王林的怨毒，赵元的贪婪，如同无形的蛛网，正悄然收紧。
蛰伏的毒龙，终有苏醒之日。而觊觎的群狼，亦不会放过任何一丝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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