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臭粘稠的空气,湿漉漉的,像是一条冰冷的舌头舔在祁路脸上。
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只有血池表面反射着来自上方血管管道的,如同病态脉搏般的暗红微光。
那无数粗大,搏动,覆盖着粘液和筋络的“血管”在头顶纵横交错,构成一张巨大而令人作呕的活体网络,每一次搏动都发出沉闷的“咕咚”声,如同巨兽垂死的心跳。
“吱吱…唧唧…”
“咕噜…咕噜…”
深渊下方传来的声音密集得如同潮水,啃噬着所有人所剩无几的理智。
“嗬嗬…嗬…”
令人头皮炸裂的湿滑拖拽声和低吼,紧贴着身后实验室裂缝的边缘响起!
粘稠的黑色液体从裂缝中汩汩涌出,混合着硫磺的恶臭——那个被湮灭脉冲重创却未死的腐心者分体,正在强行挤过狭窄的破口!
它要进来了!
祁路浑身绷紧如弓弦。
他左手死死抱着孩童轻飘飘的身体,孩子灰败的脸色在暗红微光下如同石雕,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
右臂上,那圈邪异的血纹此刻如同烧红的烙铁,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痛!
暗红色的光芒穿透破烂的衣袖,在昏暗的光线下妖异地跳动。
申婆婆的意志碎片不再是低语,而是变成了疯狂的,歇斯底里的尖啸,首接在他脑海里刮擦:
“跳下去!献上祭品!打开门!那是你的归宿!我们的归宿!!”
一股冰冷而狂暴的冲动,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的神经,疯狂地驱使着他的右手——那只烙印着血纹的手臂——想要将怀中濒死的孩童,首接抛向下方那深不可测的,散发着浓烈血腥与腐烂气息的血池!
“不…休想!”祁路目眦欲裂,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青筋暴起!
他用尽全部的意志力对抗着右手的背叛,肌肉因为极度的对抗而剧烈痉挛,颤抖!
怀中的孩子似乎因为这剧烈的晃动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痛苦呻吟,玉质化的手臂上幽蓝的余烬光芒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祁…路…” 身后传来莉娅虚弱到极致,带着剧烈颤抖的声音。
她一只手死死抓着祁路后背的衣服,指甲几乎要抠进他的皮肉,另一只手却捂着自己的头,身体摇摇欲坠,涣散的瞳孔里充满了无法理解的巨大恐惧和混乱。“…血…好多血…手术台…他们在笑…在笑啊…” 她的意识显然还深陷在闪回的噩梦碎片中,痛苦力场如同不稳定的涟漪,在她周身微弱地荡漾,让靠近她的祁路感到一阵阵针刺般的眩晕和恶心。
前是魔窟,后是恶鬼,怀抱祭品,拖累濒临崩溃的同伴!
申婆婆的尖笑和腐心者逼近的恐怖声响在耳边交织轰鸣!
就在这令人绝望窒息的瞬间!
祁路左臂上,那条被申婆婆改造过,覆盖着森然惨白骨质,此刻正被孩童琉璃化手臂接触的部位,突然亮起了一层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荧光!
这荧光并非来自外部光源,而是从骨骼内部透出,如同极地冰层下的冷光,纯净、冰冷,与周遭污秽血腥的环境格格不入!
这突如其来的微弱荧光,像一根冰冷的针,瞬间刺破了血纹带来的狂暴侵蚀!
“呃!”祁路闷哼一声,脑中申婆婆那疯狂尖锐的嘶鸣仿佛被这荧光干扰,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紊乱和惊惧。
那股要他将孩童抛入血池的冰冷冲动,也如同潮水般猛地退去了一瞬!
机会!
借着这千分之一秒的清明,祁路的求生本能压倒了所有混乱!
他猛地低头,目光死死锁定在下方深渊那纵横交错的血管管道网络上!
最近的一条巨大的,脉动着的暗红“血管”,距离他们所在的断崖边缘,大约有五六米的落差!
下方就是吞噬一切的血池!
跳!
跳过去!
没有时间权衡,没有第二条路!
身后的裂缝中,己经能看到粘稠的黑色肉块和滴落硫磺脓液的角质利爪在疯狂地撕扯着金属墙壁!
“抱紧我!死也别松手!”祁路对着意识混乱的莉娅嘶吼,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对抗血纹而撕裂变调。
同时,他用尽全力将怀中孩童的身体往自己左肩上挪了挪,让孩童那玉质化的右臂能更紧密地贴住自己散发着微冷荧光的左臂骨质部分。
一股奇异的、冰冷的平静感顺着接触点传来,微弱地对抗着右臂血纹的灼烧。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血池,那搏动的血管网络,眼中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疯狂!
“跳——!!!”
祁路怒吼一声,双脚在断崖边缘猛地蹬踏,抱着孩子,拖着莉娅,朝着下方那条最粗壮位置相对最佳的暗红搏动“血管”,纵身跃下!
风声在耳边呼啸,混合着身后裂缝处传来的、腐心者分体终于挤破阻碍冲入断崖空间的,饱含狂怒的恐怖咆哮!
浓烈的硫磺恶臭如同实质般追着他们下坠的身影!
下坠!
失重感让他的心脏仿佛要从喉咙里钻出来!
祁路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下方那条越来越近的,覆盖着粘稠筋膜和搏动血管的巨大管道!
它表面湿滑,暗红近黑,粗粝的筋络如同老树的根须虬结盘绕,每一次脉动都喷溅出细小的、散发着浓烈腥气的粘液珠!
近了!
更近了!
“砰!!!”
沉重的撞击感从脚下传来!祁路的双脚狠狠砸在那巨大血管湿滑粘稠的表面!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双腿一软,膝盖剧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啊!”莉娅的尖叫被下坠的恐惧堵在喉咙里,她死死抱住祁路的腰,巨大的惯性带着她也向前冲去!
祁路左手死死箍着孩子,右臂在摔倒的瞬间本能地向前伸出,试图抓住什么稳住身体!
覆盖着血纹的右手五指猛地抠向“血管”表面虬结的粗大筋络!
嗤啦!
一种难以言喻的触感传来!
那看似坚韧的筋络,在祁路灌注了求生意志的血纹右手下,竟如同腐烂的皮革般被轻易撕裂!
粘稠,滚烫,散发着刺鼻铁锈腥味的暗红色液体如同高压水枪般从撕裂口狂喷而出!
瞬间浇了祁路满头满脸!
“呃!”滚烫的液体糊住眼睛和口鼻,带着浓烈的血腥和一种奇异的腐败臭味,几乎让他窒息!
更恐怖的是,这液体接触到皮肤,立刻传来强烈的灼烧感和腐蚀性疼痛!
尤其是右臂上的血纹,接触到这液体后,如同被注入了兴奋剂,灼痛感暴涨,暗红光芒大盛,申婆婆的尖啸再次高亢起来,充满了扭曲的狂喜!
“血!活的血!核心的力量!吸收它!更多!!” 混乱的意念冲击着祁路的大脑。
而被他左臂护在身侧,紧贴着他荧光左臂的孩子,在溅射的暗红液体触及身体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颤!
他那玉质化的右臂上,原本缓缓流动的幽蓝余烬,在与祁路左臂荧光以及这暗红血液接触的刹那,突然爆发出极其不稳定的,刺目的蓝白光芒!
光芒如同电流般在他半透明的玉质手臂内乱窜!
孩童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无声的抽气,身体剧烈痉挛,灰败的脸上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
“吼——!!!”
头顶断崖处,腐心者分体那庞大的,粘稠的,覆盖着破碎人脸和硫磺脓液的身躯终于完全探出!
它那由旋转虫云构成的头部疯狂地扫视着下方,瞬间锁定了在巨大“血管”上挣扎的三人!
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饱含无尽贪婪和毁灭欲望的咆哮,庞大的身躯竟然毫不犹豫地,朝着他们所在的“血管”猛扑下来!
如同泰山压顶!
致命的追击,还未停止!
祁路抹开糊住眼睛的粘稠血水,视线一片血红模糊。
他看到了头顶扑下的巨大阴影,听到了那毁灭性的咆哮!
也感受到了怀中孩童身体的剧烈痉挛和左臂传来的、因蓝白光芒爆发而骤然加剧的冰冷刺痛感!
身下是脉动不休,不知通往何方的恐怖“血管”,内部流淌着腐蚀性的活体血液。
头顶是泰山压顶的腐心者分体。
怀里是濒临崩溃的孩童,身后是意识混乱的莉娅。
绝境!真正的绝境!
“妈的…跟老子玩命是吧…” 祁路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疯狂彻底取代,血丝瞬间爬满瞳孔。
他沾满暗红粘液的脸上扯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右手血纹在血管血液的刺激下灼痛而充满力量,左臂的冰冷荧光则在孩童玉质手臂爆发的蓝白光芒冲击下微微震颤。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那扑下的腐心者巨影,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将身体重心放低,如同蓄势待发的困兽,右腿后撤,狠狠踩进脚下“血管”湿滑的筋膜里借力!
左手将孩童更紧地搂住,让那爆发出危险蓝白光芒的琉璃化手臂,首首地对准了上方扑来的恐怖存在!
“那就…一起死!!!” 祁路从喉咙深处挤出野兽般的咆哮,迎着那毁灭的阴影,不退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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