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狂暴的能量在祁路体内冲撞,仿佛置身一台粉碎机中。
碰撞,拉扯,粉碎又重组。
右臂的血纹通红一片,盘旋扭曲,贪婪地消化着腐心者的污秽能量,每一次跳动都让暗红纹路向脖颈蔓延一寸,申婆婆的意志碎片在这滋养下发出满足的呓语。
左臂的森然骨质却在孩童玉质化化右臂紧贴下,透出冰冷的荧光,微弱却顽强地抵抗着污秽的侵蚀,两种力量在颈椎处激烈对冲,皮下的血管如同蚯蚓般扭曲暴凸。
而胸膛深处,腐心者那吞噬和腐蚀的能量如同顽固的毒瘤,在冰与火的夹缝中灼烧着他的内脏。
剧痛早己超出阈值,脑海化为一片麻木的虚无。
视野被血色和扭曲的蓝白光影切割,耳中只有能量奔流的轰鸣和自己心脏濒临碎裂的哀鸣。
他最后的意识,是看到孩童琉璃臂上蛛网般的裂纹中,渗出冰蓝色的、如同液态星光般的液体,滴落在自己同样冰冷的骨质左臂上,激起一圈微弱的净化涟漪。
而身后,莉娅蜷缩在粘稠的血管筋膜上,身体间歇性地抽搐,涣散的瞳孔倒映着搏动的血管网络,嘴角却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无意识地呢喃着:“…手术刀…好凉…”
黑暗,带着硫磺余味和浓重血腥的黑暗,彻底吞噬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
时间在鼠道的深渊里失去了意义。
祁路是被一种有规律的颠簸晃醒的。
并非血管的跳动,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拖拽着在粗糙的地面上移动?
每一次颠簸,都牵动体内混乱的能量场,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尤其是右肩血纹蔓延处,如同被烙铁反复灼烫。
他想睁眼,眼皮却沉重得像是被千斤巨石压着。
想动手指,身体却像灌满了铅,连呼吸都带着肺叶摩擦砂纸般的痛楚。
感官在剧痛中缓慢复苏。
首先涌入鼻腔的,不再是纯粹的腐臭和血腥,而是混合了陈年霉味,劣质油脂燃烧的呛人烟气,以及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腌制酸菜的发酵酸馊味。
空气潮湿粘腻,但没有了深渊里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耳朵捕捉到了声音。
不再是鼠道无处不在的窸窣或怪物的嘶吼,而是压抑的交谈声。
声音嘶哑,干涩,词语破碎而简短,带着浓重的喉音,仿佛很久没说过话。
“…疤脸…捡到…大的…三个…”
“…血纹…很邪…那小的…手…发光…”
“…酸池…还是…老祭坛?…”
“…等…长老…定…”
酸池?
老祭坛?
祁路混沌的意识捕捉到这几个词,一股寒意瞬间穿透了麻木的剧痛。
他强迫自己凝聚起一丝精神,试图撬开沉重的眼皮。
一丝微弱的摇曳的橘黄色光芒透过缝隙刺入。
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由粗糙兽皮和锈蚀金属板拼凑成的简陋担架上,身体被某种坚韧的,带着腥气的植物藤蔓牢牢捆缚着,动弹不得。
担架正被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拖行着。
拖行他的人…祁路的心脏猛地一沉。
那是两个人形生物。
但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被鼠道环境深度改造的活体残骸。
他们佝偻着背,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绿色,布满了增生的角质瘤和溃烂的脓疮。
身上的衣物早己烂成布条,勉强用兽皮和不知名的金属片遮挡要害。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们的脸,五官扭曲变形,眼珠灰暗浑浊,像是脏水中的毛玻璃,看不到多少人的情绪,只剩下麻木的警惕和一种原始的,对生存的贪婪。
其中一人脸上有一道巨大的,横贯半张脸的暗红色疤痕,如同蜈蚣般蠕动,想必那位就是“疤脸”。
勉强挪动视线,映入眼帘的仿佛是一片巨大的地下溶洞般的空间,吊挂的钟乳石,尖端散发着微弱的荧光,勉强照亮了崎岖的地面。
地面上散落着各种垃圾,锈蚀的管道碎片、扭曲的金属构件、破碎的玻璃容器,甚至还有几具被啃食得只剩下骨架的退化村民尸体。
洞壁被人工开凿出一些简陋的壁龛,里面铺着发霉的干草或兽皮,蜷缩着更多类似的麻木或警惕的身影。
一些用废弃金属桶改造的火盆里燃烧着黑乎乎的油脂,正是那呛人烟气的来源。
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绝望、压抑、如同原始部落般的肮脏气息。
祁路艰难地转动眼球,寻找着那个孩子和莉娅。
就在他旁边的地面上,小孩被一个同样灰绿皮肤,但身材更瘦小的人像扛麻袋一样扛在肩上。
小孩玉质化化的右臂无力地垂下,裂纹中渗出的冰蓝色液体在幽绿荧光下显得格外诡异,滴落在地上,竟发出轻微的“滋滋”声,腐蚀出细小的白烟。
扛着他的人似乎很忌惮这液体,用一块厚厚的,沾满污垢的兽皮垫在肩膀和孩童手臂之间。
莉娅则在更后面一点,被两个女性模样的拾荒者架着胳膊拖行。
她似乎还在昏迷,头无力地垂着,但身体偶尔会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一下,每一次抽搐,周围架着她的拾荒者都会触电般哆嗦一下,脸上露出混杂着痛苦和恐惧的神情,显然,即使昏迷,她紊乱的神经脉冲依旧在无意识地扩散着微弱的痛苦力场。
“醒了!那个血纹的!” 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惊疑。
是那个疤脸,他浑浊的眼睛正死死盯着祁路刚刚睁开的眼睛。
瞬间,十几道麻木,警惕,贪婪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射了过来!
周围的拾荒者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有人正用锈刀切割一具退化村民尸体上的肉,有人正用破布擦拭一个捡来的金属零件,更多的人只是蜷缩在阴影里,用毫无生气的眼睛注视着新来的猎物。
疤脸停下拖拽,走到担架旁,那张布满疤痕和增生的脸凑得很近,带着浓重口臭的气息喷在祁路脸上。
他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指甲又厚又黑,带着污垢,猛地戳向祁路右臂上那仍在微微搏动的暗红血纹!
“呃!” 剧痛让祁路闷哼出声,血纹被刺激,骤然亮起,一股冰冷的、充满恶意的气息瞬间扩散开来!
“嘶——!” 疤脸如同被毒蛇咬到般猛地缩回手,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恐惧,连退好几步。
周围的拾荒者也发出一阵骚动,下意识地后退,眼中充满了忌惮。
“邪…邪门!” 疤脸的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他死死盯着祁路手臂上那妖异的血纹,“长老…必须…马上…见长老!”
就在这时,溶洞深处传来一阵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伴随着金属摩擦地面的刺耳刮擦声。拾荒者们如同惊弓之鸟,立刻恭敬地让开道路,纷纷低下头。
一个身影从阴影中缓缓走出。
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是一具活着的,移动的金属与血肉的混合雕像。他或者它的身材异常高大,足有两米多,半边身体覆盖着厚重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板,焊接在皮肉上,边缘的皮肤早己坏死发黑。
另外半边身体则呈现出比普通拾荒者更严重的溃烂和增生,灰绿色的皮肤下似乎有东西在蠕动。
他的头部更是骇人,右半边脸是冰冷的金属面具,仅露出一只闪烁着浑浊红光的电子义眼,左半边脸则是严重扭曲畸形的血肉,一只浑浊的人类眼睛镶嵌其中,毫无生气。
他的右臂完全被改造成了一柄巨大粗糙的带着锯齿和钩刃的金属重锤,刚才的刮擦声正是这柄重锤拖地发出的。
他每走一步,地面都仿佛在轻微震颤。
他那只浑浊的电子义眼扫过被捆缚的祁路、扛着的孩童、拖行的莉娅,最后停留在祁路右臂那暗红搏动的血纹上,停顿了数秒。
那只血肉左眼毫无波澜,但电子义眼中的红光却微微闪烁了一下。
“长老!”疤脸和其他拾荒者敬畏地低下头,声音带着恐惧。
被称作长老的金属巨怪没有回应疤脸,而是用那柄骇人的金属重锤,指向祁路三人,发出一种如同金属摩擦混合着漏风声的极其难听的合成音:
“祭品…送到…圣育之树…孕育…需要…能量…”
他的金属重锤又点了点孩童那滴着冰蓝液体的琉璃臂:
“…还有…钥匙…”
最后,重锤指向还在抽搐的莉娅:
“…容器…看好…别让她…提前碎了…”
命令下达,冰冷而残酷。
疤脸和其他拾荒者立刻行动起来,动作粗暴地将担架再次拖起,方向首指溶洞深处一条更加幽暗、散发着淡淡硫磺和臭氧气息的通道。
扛着孩童和拖着莉娅的人也加快了脚步。
祭品…孕育…钥匙…容器…
长老的话如同冰冷的铁锤,砸碎了祁路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他们不是被救,而是被当成了某种仪式的材料!
孩童的玉质化手臂是“钥匙”?
莉娅是“容器”?
而他自己,那被被几种能量正在摧毁和撕扯的身体要成为孕育什么东西的能量了?
右臂的血纹在长老的注视下跳动得更加剧烈,申婆婆的意志碎片发出贪婪而兴奋的尖啸,似乎对圣育之树充满了渴望。
左臂骨质传来的冰冷刺痛和孩童玉质化手臂的微弱共鸣,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对抗体内邪能的手段。
他看着溶洞深处那条通往未知恐怖的黑暗通道,听着莉娅无意识的痛苦呓语和孩童微弱的呼吸,一股比深渊更冰冷的绝望,伴随着滔天的愤怒,在剧痛的身体里熊熊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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