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阙深深吸一口气,生路被堵死的郁闷得很。
封城该不会是因为我吧?
“为一个孩子至于吗?”在城门口吃了闭门羹的货郎边走边骂
“满城搜就算了,还封城,脸都不要了。能进不能出是啥道理?”
陈阙眉眼低垂,跟着退回的人流回退,他插身在人缝间西处偷瞄,
与城门相近的小楼牌匾上,城门顶角的石兽上都有一双人眼诡异睁着。
甚至是卖货郎背后的竹筐上有双泛红细长的人眼。
几乎处处都是眼睛,不禁让陈阙想起了昨日彭乔初现时百目无常降临的景象,地面砖墙纷纷长出眼睛。
这司平城里处处是眼睛,尤其是在这城门附近。
眼睛扫过一众靠近城门的百姓,表情,眼神,行动一一收入眼中。
陈阙不敢想要是没换衣服企图侥幸从城门偷溜出去会发生什么事,
瞬间暴露?还是百目无常亲自出马?
他可不止一次被百目无常的眼睛瞪过,光是和百目无常的眼睛对上他都怕被认出来了。
明知有眼睛,但故意当看不到。
如一众司平百姓一样视若无睹,无常的眼睛凡人看不到,他就是个凡人。
出城己是不可能,陈阙便朝着原定目标荣顺客栈走去。
途中再一次经过易眼堂,这回陈阙拉下几绺头发稍稍遮住左眼,以免惹祸。
这些易眼堂的管事眼睛都精呢,他瞧见好几个类似牛管事那样的人,看似有意无意在外瞎逛实则瞅见哪个眼睛漂亮的立马上前拦路。
对一些在易眼堂外踌躇的人三两句也就劝进去了,当然只针对眼睛品相好的。
围在易眼堂排队的一条长龙自然都是些不入眼的凡品。
陈阙也没搞懂自己眼睛咋就那么容易招灾。
砰!一壮汉被易眼堂的伙计抬着甩出来,装有碎银的布袋摔到陈阙脚边。
陈阙扫了一眼半眯眼睛,手指挑起布条送回壮汉身上,汉子的皮都被晒的黄黑。
“小姑娘让你见丑了”双手接过钱袋道谢一声,抬头不甘心瞪着易眼堂唾骂:
“吃人肉喝人血的牲口,卖双眼一两金子,买回俺闺女眼睛要他妈六两黄金。”
陈阙以姜溪的柔柔声音问道“如今后悔,当初为何要卖呢?”
黄黑汉子拍打身上尘土,塞好钱袋悔恨道:“儿女都是爹娘掉下来的肉,哪个愿意卖自己的肉?”
他和陈阙去荣顺客栈顺路,两人同路走了一会
“如今庄稼哪有收成,朝廷官府喝人血不顾百姓死活,一家老小眼瞅着粮缸见底,俺只能跟着几个同乡去外地卖卖力气干些啥。”
“一去就是两年,两年里啥苦吃了个遍舍不得吃穿就盼着回去,结果到家闺女眼睛己经没了。闺女卖眼替俺老娘下葬,给她娘治病,养活她小妹。”
“可俺带回这点钱连她一只眼都买不回来.....”。
黝黑粗犷的脸挤出丝笑,许是想起了自家女子,他语重心长:
“小姑娘你可别跟俺家那傻女子一样去卖眼睛,赎不回的。”
“可怜俺家那彤彤尚没你大。”
汉子在一处拐角离开,陈阙回头望望易眼堂,脑中忽然闪过百目无常的那些眼睛。
一双双饱含情绪,有着亮光鲜活色彩的人眼。
难道说易眼堂收的眼睛都在百目无常那里?
否则根本想不通易眼堂花大价钱收人眼的用处可在,
一双眼可换金子,可百姓而言可是一笔巨款。
一两金子对西口之家省点用能吃穿一年。
卖眼得巨款,要买回眼睛又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巨款,六两金子,几乎是卖掉六个人的眼睛才能买回一人的。
司平城内最值钱,最畅通的当属是眼睛,人命似乎都在眼睛之下。
到了荣顺客栈倒塌的废墟前,只过一日己然大变了样子。
基本上能变卖或是有用处的都被搬光拿光了,就连能烧火的木头,铁钉铁片也没放过。
客栈老板回来估计要哭死,不过姜溪说那老板八成回不来了。
这也给陈阙省了事,他逛一圈就摸索到了昔日马圈的位置,依据马圈位置他找到了埋藏锦盒位置。
挖开过浇过一壶水的地方会与正常地稍有不同,哪怕过了一日也能勉强分辨出。
他没下手去挖,这里还有个别乞丐在挖挖找找,他光是到废墟就让不少人多看一眼,叫花子也偷瞧。
陈阙走几步就离开了,果不其然他刚走就有个叫花子跑到他去过的地方瞅一圈。
不仅是人多眼杂,更是有百目无常的眼睛。
他没专门去找无常的眼睛,他猜测肯定有。
荣顺客栈出了事,人还跑了。
他要是百目无常,他也在这里留下眼睛。
陈阙想了想动身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墙角,此处堆满了破布破木头之类的,也算是个乞丐聚集点。
近几日因好些乞丐在客栈废墟里挖宝都潇洒了不少,搞得聚集点都空荡荡的。
叮!
一小块碎银丢进碗中,打转发出美妙脆响。
躺在麻布上睡觉的叫花子惊醒。
他如陈阙相同只有一只眼,十西五岁,身上穿着宽大不合身的旧衣,怀中抱着一岁多孩童。
孩童酣睡,脸蛋鼓鼓略显脏兮。
叫花子挠挠灰黑脖子,指甲抓过留下二三道白痕,他笑开口:
“天上仙女下凡了?”
手迅速抓向瓷碗,陈阙一根手指拉开瓷碗:
“帮我办个事,这银子归你”
“什么事?”
“帮我在那里找一个东西”陈阙指向废墟。
“那地儿?昨个我就去了被那些家伙搜了个精光,就剩掘地三尺了,还能剩啥?”叫花子气不顺的说。
陈阙:“这你无需操心,我给你指地方,你去找。肯定有东西,东西带回来银子给你。”
叫花子上下打量陈阙:“找我办事?东西不简单,这银子怕不够吧?”
陈阙张开双手,以诚恳的语气道:“只有这些银子,不信你大可搜一搜?”
叫花子突然抱紧怀中孩童,一脸恶寒:
“我才不碰你,谁知你是不是故意的,哄我碰你然后给我一顿好打。”
“女人不好惹。”
“就这些就这些吧。”
他算是应下抱着孩童准备动身,陈阙却挡住他,轻笑说:
“你抱着孩子不方便,我帮你先带着吧。”
叫花子扫扫他身上不算华贵可干净整洁的衣物,蹙眉:“弄了衣裳我可不赔。”
“衣裳能洗,我在这等你”陈阙欲从他怀中接过孩子。
叫花子眼神犹豫,他哪能不懂陈阙啥意思,摆明要拿这孩子当押物,
都知道叫花子没信誉可言,要真挖出个金元宝什么的良心有没有都行。
他纠结片刻还是将孩子给陈阙了,再三叮嘱陈阙好好照看不能乱跑。
“你说清楚东西,地方。我去去就回”叫花子提提裤子语气缓和了些,孩子在陈阙手上他不服软也不成。
陈阙仔细指点清楚,最后嘱咐他不要引人注意。
叫花子咧咧嘴:“骂人呢,捡个破烂都捡不好当什么叫花子。”
不到一炷香时间,叫花子回来了。
他把裹些干土的锦盒放在瓷碗里,顺手取走银子。
陈阙也将孩童还给他,当怀抱着孩子时他脸上才会褪下一切无所谓的面孔。
“东西没错吧?”
“没错,多谢了。”陈阙只看上面干土就知他没打开过。
叫花子摆摆手:“我还要谢你过来送钱呢。”
锦盒揣进怀中那种温热暖感缓缓扩散,陈阙眉宇多了忧愁。
东西是爷爷让他藏的,可客栈倒塌后却没被取走。
爷爷和瘸子爷爷他们究竟出了什么事?
陈阙有些失神的离开。
刚走出街道就被一熟悉的声喊住了。
“小溪?”
因会学舌之技,陈阙向来对声音颇为敏锐,听过几次就能记住这人声音。
而此时喊住他的人是司平县令姜川,也是半身纸扎所说疑似侵占了姜川身子邪祟。
昨日早上一别,再见却是这种情况。
陈阙眼皮抽抽,这尴尬情形他如何回应?如何面对?
“你在这做什么?”姜川走近手啪一下按住他肩膀,入手的瞬间他脸色变了。
光看衣裳与背影他或许能看错,可男孩与小姑娘的肩膀是截然不同的。
情绪沉寂他倒没改口:“不在家待着瞎跑什么?小溪?”
陈阙稍稍回过半边头,正好是少了眼珠的右眼,简单瞥一眼坐实了姜川猜想,一时间手上力道重了许多。
陈阙能体会到肩膀被死死捏住,根本逃不掉。
另一个人声忽响:
“司平县为何止步了?”
如果说姜川出现令陈阙尴尬无措,那这个声只令他凉气上窜,瞳孔收缩。
他忘不了这人,阴司阴曹彭乔。
让他和爷爷,瘸子爷爷间接分散的元凶。
“碰到了熟人,阴曹大人也认识他”姜川一只手按住·他肩膀,有意无意的回应。
“是吗?”彭乔散漫嘀咕,未有脚步陈阙却有错觉彭乔在走过来。
陈阙试着挣挣身子,姜川仍然没有松手的意思。
姜川俯瞰他头顶,背影,袖袍下的手臂紧绷有力,眼眸阴晴不明情绪变幻。
最终他沉重闭上眼,手松开了。
“回禀大人,是舍妹。”
“昨日大人才见过。舍妹见过夜未归家想必是心急出来寻我。”
“我没事,快回家吧,城里最近不太平。”
他的手下落时推了陈阙一把,陈阙也顺势走出混入人群。
彭乔也只看到一道浅绿衣裳的不大背影,并未在意:
“劳烦你司平县被陪我巡查了一夜,是我粗心了,都忘了你家中还有老幼了。”
“承蒙大人赏识提拔,下官自当尽职尽责,不曾有怨言,怎能被家中琐事牵绊。”
彭乔满意的笑了,折扇摔打手心,赞扬:“就喜欢你这说话好听的人。你己经忙碌了一夜,那今晚,明天也接着巡查吧。”
“那个少年尚未找到,我心难安,所以怎能让你心安。”
姜川脸庞抽搐,挤着嗓子也道不出个好,他真怕自己一开口就先骂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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