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寒潭惊鳞
忘川的水浸着秋夜的凉，红尾的尾鳍扫过青石板时，带起一片碎银似的波光。她蹲在老河蚌的蚌壳旁，看着那团珍珠般的荧光——是蚌族少女阿绾用千年珠髓凝成的引魂灯，正随着她的呼吸明灭。
"阿鲤姐姐，"阿绾的声音像浸了水的玉笛，"陈公子的伤......"
红尾的指尖轻轻抚过石案上的药碗。陈砚的胸口还缠着她用尾鳍撕下的鳞甲布，血渍己渗成暗褐色。三天前雷劫劈碎斩妖剑时，那半妖少年的魂魄被劈成了三截——一截附在青鸟身上送玉珏，一截散在忘川底，最后一截......
"在逆鳞里。"红尾摸了摸腰间的赤金鳞片，逆鳞残片突然发烫，像是在回应她的触碰。三日前渡龙门时，她分明看见陈砚的魂火钻进了逆鳞的纹路里，像颗被封进琥珀的星子。
河风突然卷起腥气。红尾的后颈鳞片簌簌竖起——那是妖族感知危险的本能。她抱起阿绾窜上石岸，正撞见三道身影从雾里走出：为首的是天枢殿雷部首座玄玑，腰间悬着鎏金锁链；左边是个持剑的天兵，剑鞘刻满镇妖符；右边......
"陈公子？"红尾的声音发颤。
那确实是陈砚的模样。他穿着干净的青衫，腰间挂着半块玉珏，眉眼温润如三月春水。可他的脚不沾地，裙裾下露出半截白骨——分明是具被抽了魂的行尸。
"小鲤鱼，别来无恙。"玄玑的声音像冰锥刮过石板，"你护着的半妖，可是藏着妖神心脏的容器。"他抬手一拽，陈砚的尸体突然暴起，指甲化作淬毒的利刃刺向红尾心口。
红尾旋身避开，尾鳍扫断陈砚的手腕。腐臭的黑血溅在她衣襟上，腐蚀出几个焦洞。阿绾从她怀里探出头，珠髓灯"啪"地炸开，万千银芒裹着陈砚的残魂窜向空中。
"那是他的生魂！"红尾追着银芒跃起，逆鳞在腰间发烫。她看见陈砚的魂魄被玄玑的锁链缠住，锁链上的符咒正渗出黑血，那是天庭用来镇压妖魂的"蚀魂咒"。
"交出龙血珠，饶他全尸。"玄玑的声音里带着猫捉老鼠的愉悦，"否则，我让他的魂在忘川里泡七七西十九天。"
红尾的逆鳞突然迸出金光。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裂开——是第三重龙门。褪去最后一层凡鳞时，她的尾鳍完全化作赤金龙尾，鳞甲间流转着星河般的光。玄玑的锁链劈在龙尾上，竟像砍在活的火焰上，滋滋冒着青烟。
"原来你早渡了龙门。"玄玑的瞳孔收缩成针尖，"难怪敢私藏龙血珠......"
"我没有藏！"红尾的龙吟震落两岸的芦苇，"龙血珠是被天庭抢走的！三百年前大禹治水时，妖神用心脏封印了东海，你们却把那颗心铸成龙血珠，说是镇妖法器！"
玄玑的脸色骤变。他挥剑劈出一道雷火，红尾的龙尾卷住雷火，竟将其吞入腹中。阿绾的珠髓灯重新亮起，照见陈砚的魂魄正在消散，他的嘴型分明在说："找......河图......"
"河图？"红尾接住最后一缕魂火，"是《山河社稷图》吗？"
玄玑的剑突然转向阿绾。红尾想挡，却被雷火缠住了龙尾。她看见阿绾的蚌壳泛起珍珠光，那是蚌族特有的护族结界。可玄玑的剑上刻着"破界"二字，结界刚升起便被劈得粉碎。
"蚌族余孽，也配护妖？"玄玑的剑刺穿阿绾的胸膛，"天庭要的是妖族的命，你一个小小蚌精......"
红尾的龙尾突然炸开万丈金光。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灵魂深处涌出来——是逆鳞的力量，是三百年前禹王像前的誓言，是被天庭碾碎的妖族尊严。玄玑的剑被金光照得弯曲，他的道袍被撕成碎片，露出底下狰狞的伤疤。
"你敢伤她？"红尾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阿绾救过我七次，她是为我挡的雷劫......"
玄玑的剑停在半空。他望着红尾眼中的泪，突然笑了："原来你还会为别人掉眼泪。"他的指尖燃起幽蓝火焰，那是能焚尽魂魄的"灭魂火"，"可惜，今天谁都救不了你。"
灭魂火窜向阿绾的魂魄时，红尾的逆鳞突然迸裂。万千金鳞如暴雨倾盆，将玄玑和天兵掀翻在地。红尾抱着阿绾坠入忘川，龙尾拍碎水面，激起的水花里落着片赤金鳞甲——那是她刚褪下的第三重鳞，正泛着与玉珏相同的云雷纹。
第二节·河底秘辛
忘川底比红尾记忆中更冷。她的龙尾触到了河底的碎石，那些棱角硌得她生疼。阿绾的魂魄在她怀里发烫，像是要融化的琉璃。
"阿鲤姐姐，"阿绾的声音轻得像气泡，"我看见......看见《山河社稷图》了......在不周山底......"
红尾的龙尾猛地拍打水面。她想起三日前雷劫中的记忆：禹王像底座裂开，露出半卷《山河社稷图》，图中十万大山被黑雾侵蚀，而黑雾里翻涌的，分明是东海的浪。
"陈砚说的河图，就是这卷图？"红尾摸出怀里的半块玉珏，"可为什么天庭要抢它？"
阿绾的手指抚过玉珏上的云雷纹："蚌族有古籍记载......龙血珠是妖神的心脏，而《山河社稷图》是妖神的骨骼所化。天庭用龙血珠镇东海，是为了封印妖神的魂；用《山河社稷图》镇不周山，是为了锁死妖神的骨......"
她的声音突然断在半空。红尾看见河底有幽蓝的光在流动，那是陈砚的生魂。他的魂魄被灭魂火烧得只剩半截，却还在拼命指向某个方向——是不周山的方向。
"阿绾，"红尾将阿绾轻轻放在一块礁石上，"你守在这里，我去不周山。"她摸出逆鳞残片，"如果我三天没回来......"
"我跟你去！"阿绾挣扎着爬起来，蚌壳里渗出的珍珠粘在伤口上，"我是蚌族守护者，该护着逆鳞秘境......"
红尾刚要拒绝，河底突然传来闷响。她抬头，看见玄玑的身影从水面上方压下来，手中的灭魂火变成了金色，那是天枢殿的"镇妖印"。
"想跑？"玄玑的声音像滚雷，"天枢殿的追魂旗己经插到了忘川两岸，你和那只小蚌精，一个都别想活......"
红尾的龙尾突然缠住玄玑的脖子。她感觉逆鳞的力量在体内翻涌，那些被天庭封印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三百年前禹王像前的青衫书生，锁妖塔里的玄衣男子，还有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逆鳞残片——"去不周山，找真正的河清君"。
"真正的河清君？"红尾喃喃自语，"难道我不是？"
玄玑的脸色突然惨白。他望着红尾眼中的迷茫，突然尖叫："你不是！你是妖神转世！三百年前的大禹斩了妖神的头，剥了鳞，挖了心，你不过是他用妖神残躯造的......"
"住口！"红尾的龙尾收紧，玄玑的喉骨发出碎裂声。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记忆里炸开——原来母亲不是普通的河妖，而是妖神的妻子；原来她腰间的逆鳞，是母亲用自己的逆鳞与妖神的心脏融合所化；原来所谓"河清君"的封号，不过是天庭为了掩盖真相编造的谎言。
"阿鲤姐姐！"阿绾的呼喊将红尾拉回现实。玄玑的身体正在崩溃，他的道袍下露出半截金鳞——竟是半妖之身。红尾这才发现，天枢殿的雷部首座，竟也是被天庭压制的妖族。
"杀了他......"玄玑的声音变得沙哑，"不然......不然你永远解不开......"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化作漫天金粉。红尾接住一片金粉，看见里面映着《山河社稷图》的碎片——原来玄玑一首带着半卷图，是为了保护它不被天庭销毁。
"走！"阿绾推了红尾一把，"去不周山，我引开追兵！"
红尾的龙尾拍碎水面，跃出水面时，她看见忘川两岸插满了追魂旗。天兵的火把连成一条火龙，正顺着河流向她逼近。阿绾的珠髓灯在她身后炸开，万千银芒裹着陈砚的残魂，为她争取最后一点时间。
"等我。"红尾对着阿绾的方向低语，"等我带回《山河社稷图》，等我揭开所有真相......"
她的逆鳞在腰间发烫，指引着不周山的方向。红尾深吸一口气，龙尾划破长空，朝着那团金色的光飞去——那里有她要找的答案，有被天庭掩埋的真相，还有属于妖族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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