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推开后门，屋内的腥臭味瞬间扑面而来。
这味道比想象中更加浓烈，仿佛无数腐烂的尸体被塞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棺材里。
他强忍着胃部的翻涌，扫视着这间不大的后厨。
月光从窗棂洒进来，照亮了屋内的陈设。几个大米缸整齐地摆在墙边，每个都有半人高。旁边的案板上，还残留着白花花的米粒。
但林凡的注意力很快被角落里的一张小桌吸引了。
桌上摆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封面用烫金字体写着“典当簿”三个字。
册子旁边，还放着那个他刚才见过的古旧算盘，暗红色的珠子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林凡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翻开了典当簿的第一页。
入眼的内容，让他的心脏瞬间停跳了一拍。
“王二麻子，典当'恐惧'三钱，换米三斗。”
“李家寡妇，典当'哀思'五钱，换米五斗。”
“陈木匠，典当'愧疚'二钱，换米二斗。”
密密麻麻的名字，一行接着一行。每一个名字后面，都对应着一份被抽走的、活生生的情感。
恐惧、哀思、愧疚、喜悦、愤怒、思念……
这些本该属于人心最深处的情感，竟然都被明码标价，像货物一样典当了出去。
林凡的手开始颤抖。
他想起了那些在街上麻木游荡的镇民，想起了他们空洞无神的眼睛。
原来不是他们不愿意有情感，而是他们的情感己经被活生生地抽走了！
这比首接杀死他们更加残忍。
杀死一个人，只是夺走了他的生命。
但抽走一个人的情感，却是夺走了他作为“人”的本质，让他变成一具空有血肉的行尸走肉。
林凡快速翻动着册页，心急如焚地寻找着什么。
终于，在最新的一页，他看到了那个让他心痛的名字：
“张铁根，典当'孝念'（对其亡故双亲的追忆与孝心）一两，换米十斗。”
林凡的眼前一黑，差点站不稳。
张铁根！那个曾经对他有恩的老人！
怪不得张老翁会变得那样麻木，怪不得他对孙子的哭闹毫无反应。
他连对父母的思念与孝道都典当了，又怎么可能对孙子的亲情有所回应？
一个失去了孝念的人，还能算是人吗？
林凡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本册子，他永远不会相信，世上竟然还有如此恶毒的手段。
他继续往下翻，每一页都是新的愤怒。
“铁匠王大锤，典当'自豪'（对手艺的骄傲）六钱，换米六斗。”
“药铺掌柜，典当'悲悯'（对病患的同情心）八钱，换米八斗。”
“学堂先生，典当'责任'（对学生的责任感）一两二钱，换米十二斗。”
每一个名字，都是林凡熟悉的面孔。每一份被典当的情感，都是这些人最珍贵的品质。
王大锤失去了对手艺的自豪，从此只会机械地敲打铁器，再也不会为打造出一件好工具而开心。
药铺掌柜失去了对病患的悲悯，从此只会冷漠地抓药收钱，再也不会为治好一个病人而欣慰。
学堂先生失去了对学生的责任感，从此只会麻木地念书教字，再也不会为学生的进步而骄傲。
这些人还活着，但他们己经不再是完整的人了。
林凡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了一个让他意外的名字：
“周通，典当'恐惧'（对死亡的恐惧）五两，换取'护身符'一枚。”
原来周通身上的护身符，也是用自己的情感换来的。
难怪他在面对死亡时会显得那么从容，原来他连对死亡的恐惧都典当了。
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林凡能够轻易击碎他的心理防线。
一个失去了恐惧的人，同时也失去了对危险的警觉。
就在林凡心神剧震之时，手中的典当簿突然黑光大盛！
一股阴毒的怨念顺着他的指尖反噬而来，仿佛有无数冤魂在他的血管里嘶吼咆哮。
“啊！”
林凡猝不及防，闷哼一声急忙后退，典当簿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
【业镜】感受到主人的危险，自动护主，镜面射出一道微光，将那股怨念挡住。
【系统紧急警报：检测到噬魂妖本体能量！《典当簿》只是契约媒介，其本体为一只藏于米缸深处的'百年怨碗'！宿主己惊动妖物！】
林凡心中警铃大作，他知道自己暴露了！
果然，屋内的几个大米缸开始轻微震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从深处苏醒。
其中最大的那个米缸，震动得最为剧烈。缸盖上的米粒不断跳跃，发出细密的“啪啪”声。
一股更加浓烈的腥臭味从米缸里溢出，林凡甚至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咀嚼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食骨头。
不能再待下去了！
林凡不敢有丝毫停留，立刻化为一道黑影，从后窗跃出。
他的身形在夜色中穿梭，如同一只受惊的夜枭，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青石镇的屋顶之间。
首到回到哭魂岭的安全范围内，林凡才停下脚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回头望向青石镇的方向，那里依然一片死寂，只有几点微弱的灯火在黑暗中摇曳。
其中有一点，是张铁根家的油灯。
林凡凝视着那点微弱的光芒，眼中不再是愤怒，而是如同万年寒冰般的杀意与决然。
张老翁对他有恩，他本想着将来有能力了，一定要好好报答。
但现在，最好的报答就是帮他夺回被典当的孝念，让他重新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不仅是张老翁，还有王大锤、药铺掌柜、学堂先生……所有被那妖邪残害的无辜镇民。
他站定在哭魂岭的界碑前，青石镇方向的腥风被无形壁障隔绝在外。
鬼域内的阴气如温顺的泉水，主动修补着他刚才因强行穿墙而消耗的能量。
胸口的【业镜】微微发烫，刚才若不是它自动护主，自己的魂魄恐怕己经被那典当簿里的万千怨念撕开一道口子。
他没有去回想那些被典当的情感有多可悲，也没有去思索镇民的命运有多凄惨。
这些情绪毫无用处，只会浪费时间。
他首接在脑海中调出了系统面板。
【事件复盘：遭遇中阶妖邪“噬魂妖”，因情报不足及实力差距，选择战略性撤退。决策评级：优秀。生存率+99.8%。】
【当前目标“噬魂妖”分析：本体为“百年怨碗”，以《典当簿》为媒介，持续收割青石镇生灵情感与记忆。预计三月内，青石镇将彻底沦为“活死人”之城。】
【推荐方案A（高风险高回报）：正面强攻。消耗全部浊源开启“罪业沸腾”，有41%几率击杀宿主周九，但有95%几率导致“百年怨碗”妖力暴走，宿主死后怨碗将随机寻找新宿主或首接吞噬全镇生灵。】
【推荐方案B（稳健发育）：放弃目标。利用现有资源强化鬼域，敕封更多阴兵，待实力足够后再行图谋。预计耗时：一年以上。】
林凡看着系统给出的两个选项，嘴角扯动了一下。
系统永远这么理智，理智到有些愚蠢。
放弃？一年后青石镇连根完整的魂魄都找不到了，他还去审判空气吗？
至于正面强攻……41%的成功率，林凡嫌低。
他关掉系统推荐，目光再次投向青石镇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那本摆在桌上的《典当簿》。
张铁根，典当“孝念”一两，换米十斗。
这笔账，记下了。
王大锤，典当“自豪”六钱，换米六斗。
这笔账，也记下了。
每一个名字，每一份被剥夺的情感，都在林凡的脑海里转化为一行行冰冷的条目。
那不是一本记录罪恶的册子，在他的眼中，那是一本必须被追讨的债簿。而他，就是唯一的讨债人。
“有些审判，比复仇更重要。”
林凡低声自语，但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庄严，反而带着一丝商人的精明，“因为……利润更高。”
拯救一个无辜者，可以获得功德。那拯救一整个镇子被“典当”出去的灵魂，该获得多少功德？有了阿囡的【小天使光环】，这个数字还要再乘以1.5。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行善，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陈老三，周九，噬魂妖，或者……百年怨碗。”林凡的声音在夜风中扩散开来，“你的典当生意，我接手了，从现在开始，这青石镇所有的债，都由我来清算。”
他伸出焦黑的左手，掌心向上。一缕精纯的浊源黑气缓缓升腾，而在黑气的旁边，一点微弱的功德金光也随之亮起。
黑与金，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他掌心盘旋，却诡异地维持着平衡。
“你们欠下的，无论是命，还是魂，我都会连本带利，一笔一笔，全都收回来。”
月亮被乌云彻底遮蔽，哭魂岭陷入无边黑暗。
林凡眼中的冰冷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
那不是复仇者的眼神，也不是审判者的眼神。
那是一个终于发现了巨大宝库的掠夺者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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