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你瞧那婆子，走路都带着风。”云破月坐在窗边，手里的绣花针晃了晃，声音里透着三分嫌弃七分幸灾乐祸，柳氏这是打的什么主意？难不成真以为我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春桃一边端着茶盘进来，一边撇嘴：小姐您可别小瞧她，这王嬷嬷可是从宫里退下来的，专教嫡女规矩。听说连太后娘娘小时候都怕她三分。
“哦？”云破月挑眉，把绣花针搁在桌上，歪头看着窗外那个正被下人引着往这边走的老嬷嬷，那我可得好好‘孝敬’她才是。
不一会儿，王嬷嬷进了院子，脚步沉稳，一身墨绿色粗布衣裳，头上银丝整齐地梳成一个圆髻，脸上皱纹不多但眼神凌厉，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
“老奴王氏，奉夫人之命，特来教导大小姐闺训。”她一进门便行礼，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
云破月嘴角含笑，话语轻快，嬷嬷快请起，我早听闻您是宫里出来的高人，今日能得您指点，真是我的福气。
王嬷嬷微微颔首，神色不变：大小姐言重了，老奴不过是个粗人，只求尽职罢了。
“嬷嬷不必谦虚。”云破月笑意更深，眼中闪过一丝促狭的光，来人，给嬷嬷看座，上最好的六安瓜片。
王嬷嬷落座后，目光扫过屋内摆设，眉头微皱：大小姐这屋子……太乱了些。
“啊，是我不讲究。”云破月耸肩，嬷嬷若不嫌弃，不妨帮我整理一二。
王嬷嬷点头：自然该如此。
两人一番寒暄，倒像是宾主尽欢。然而当王嬷嬷开始讲起《女诫》时，云破月不再像第一次那样立刻表现出敷衍，而是先端正坐姿，认真听了片刻，仿佛真的在用心领会。
待王嬷嬷稍显放松时，她才慢悠悠地从袖中摸出一本话本，翻开一页，眼睛盯着纸页，嘴里还哼着小调。
“大小姐！”王嬷嬷眉头一竖，读书需静心，岂能三心二意？
“哎呀嬷嬷莫怪，我只是觉得这书里写得有趣，想着学学人家大家闺秀的谈吐举止。”云破月笑眯眯地说完，眼皮一耷拉，居然真睡着了，还发出轻微的鼾声。
王嬷嬷气得双颊鼓胀，正要拍案而起，却被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哎哟！
一声惊呼传来，紧接着便是扑通一声巨响。
王嬷嬷猛地站起，冲到门口一看，只见春桃正跌坐在水缸旁，而她自己刚才坐的位置，己经被泼了一地的水。
“你这丫头，怎么这般莽撞！”王嬷嬷怒斥。
“对不起嬷嬷，我不是故意的……”春桃一脸惶恐，我刚想去厨房拿点热水给您泡茶，结果脚下一滑……
“蠢货！”王嬷嬷气得脸色发青，这水缸离这么近，你怎敢如此鲁莽？万一伤着人怎么办！
“是是是，都是我不好。”春桃低头认错，眼泪汪汪，我这就去擦干地板，免得再有人摔跤。
王嬷嬷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留下一句：明日再来。
等她一走，春桃眉开眼笑地凑到云破月身边，压低声音问：小姐，成了吗？
“成了。”云破月睁开眼，嘴角一勾，今晚记得让厨房多炖一碗糖芋苗，赏你。
春桃咧嘴一笑：有劳小姐了。
翌日，王嬷嬷果然又来了，只是这次她多了几分戒备，走到哪儿都小心翼翼。
云破月依旧坐在原位，手里拿着那本话本，见她进来也不起身，只淡淡道：嬷嬷请坐。
王嬷嬷坐下后，清了清嗓子：昨日之事，望大小姐引以为戒。
“是是是。”云破月敷衍地点点头，手腕一动，一枚小巧铜铃己出现在她手中，轻轻摇晃，眼神却始终落在窗外的树影上。
王嬷嬷满脸涨红，双手紧紧握拳，猛地拍案，声音提高八度：‘大小姐，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放肆，到底把我置于何地！’
“我没意思啊。”云破月抬起头，眨眨眼，就是觉得嬷嬷讲得太好了，我都听入迷了，舍不得打断。
“你……”王嬷嬷气得差点咬到舌头。
这时，门外又是一阵喧哗。
这不是王嬷嬷吗？怎么在这儿？
说话的是侯府几位年迈的老仆，为首的是负责照管花园的李伯，身后跟着几个平时和云破月关系不错的下人。
“你们做什么来了？”王嬷嬷皱眉。
李伯上前一步，拱手道：我们听说大小姐新得了位嬷嬷，特来拜见。顺便也想问问，这位嬷嬷身子可还好？
“什么意思？”王嬷嬷警觉地问。
“前几日府里闹了场小瘟疫，几位嬷嬷都病倒了。”李伯叹气，我看王嬷嬷面色不太好，怕也是染上了。
“我身体很好。”王嬷嬷冷冷道。
**那就好。**李伯点点头，不过咱们府上最近确实不太太平，前两天还有人说王嬷嬷夜里咳血呢。
**胡说八道！**王嬷嬷大怒。
云破月漫不经心地应道，他们也就是担心您年纪大了，怕您吃不消。
王嬷嬷脸色阴晴不定，最终冷声道：我没事。
**那就好。**云破月眉眼弯弯，这次没有首接拉着王嬷嬷去书房，而是装作不经意地提议：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不如我带嬷嬷去父亲那儿，让他也看看您是否真的适合教导我。
王嬷嬷还想推脱，却被云破月拉着往外走，身后一群老仆紧随其后，一个个神情肃穆，仿佛真要把她送进棺材里似的。
到了书房外，云破月轻轻敲门：父亲，女儿有事禀报。
“进来。”屋里传来云苍的声音。
众人鱼贯而入，王嬷嬷站在最前面，神情有些僵硬。
“爹。”云破月一进门就扑到云苍跟前，撒娇道，您看看女儿这段时间瘦了多少。
“嗯，是瘦了些。”云苍摸了摸她脸颊，皱眉，怎么回事？是不是王嬷嬷对你太严了？
“不是不是。”云破月摇头，是女儿太笨，学不会规矩，害得嬷嬷天天操心。
“哪里笨了？”云苍瞪眼，你小时候可聪明了。
“是啊老爷。”李伯适时开口，大小姐聪慧伶俐，只是这位嬷嬷……似乎水土不服，这几天咳得厉害。
“咳？”云苍看向王嬷嬷。
王嬷嬷连忙摇头：老奴身体无碍。
“真的吗？”云破月装作担忧地看着她，那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不用了！”王嬷嬷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就这样吧。”云苍摆摆手，王嬷嬷若身子不适，便先回去休息些日子。
“多谢侯爷。”王嬷嬷如蒙大赦，连忙告辞离去。
等她一走，云破月立刻笑出声：爹，您真英明。
云苍笑着揉揉她脑袋：你这丫头，又整什么幺蛾子？
“没有啦。”她眨眨眼，我只是希望嬷嬷能早日康复，回来继续教导我。
“行了行了。”云苍无奈，你呀，就知道捣蛋。
云破月转身走出书房，阳光洒在她脸上，暖洋洋。
“小姐，成功了！”春桃喜滋滋地跟上来。
“当然。”她轻哼一声，谁让她敢动我云破月的人？
远处，一道身影悄然离开，正是昨夜曾出现在云破月房外的沈砚辞。
他站在回廊尽头，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个女人……还真是麻烦。
他低声自语，随即转身离去，衣袂翻飞间，竟有一抹暗红闪过袖口。
而云破月此时还不知道，那位温润如玉的沈公子，早己悄悄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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