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榆拿到那弯半月神镜的第一天,也是他离开慕容府后第一次回来。
他就站在自己面前,什么也没说。
慕容笙惊喜,比起从前,慕容榆看起来更加俊朗,额间多了鲜艳的赤色云纹,他眼神宁静,如同深不见底的湖水,跟幼时自己心中的高冷仙人几乎一模一样。
慕容笙为他高兴。
久别重逢,很默契地,慕容笙什么也没问。
因为他一首都知道慕容榆在诫忘宗过得怎么样。
慕容笙化去鬼面,笑着问他:“小榆要不要跟我下几盘棋?”
平时都是和鬼王下,还没和慕容榆下过,慕容笙来了兴致。
慕容榆默许。
二人就这样下了一下午。
整整一个下午,慕容榆只在离开以后说了一句“我该走了。”
黑鼠难得见主人高兴,拿着一些要修补的纸人递给慕容榆。
慕容榆刚走,黑鼠乐呵呵的,看的慕容笙心烦。
慕容笙冷冷的声音从鬼面下传出:“你在笑什么?”
黑鼠:“主人高兴小的就高兴。”
慕容笙突然凶冷,质问道:“你凭何觉得,我在高兴?”
?
黑鼠内心一万个疑惑,腿被冷冷的语气吓到止不住颤抖。
刚才不是很高兴吗,现在怎么又……突然凶了。
黑鼠不明所以,跪着求饶:“属下知错,属下不该随、随意揣测主人。”
“滚。”
……
几日后,慕容笙从外地回来,看到慕容榆在慕容府内正等自己。
他摆了一桌山珍海味,银觞?里斟满了酒,跟从前的生辰宴一模一样,今天确实也是二人的生辰。
桌子旁还放着棋。
慕容榆不言,只是对自己敬酒。
池序感觉到慕容笙只狐疑了一下便被喜悦吞没。
慕容笙举起银觞?回敬。
慕容榆难得主动开口:“生辰喜乐,岁岁安康。”
慕容笙又多斟了一杯,笑道:“小榆也是,岁岁安康。”
慕容笙随意吃了两口,又拉着慕容榆下棋。
棋局开始。
……
精心布置了很多步的陷阱,慕容榆的白子走了进去,慕容笙抓住破绽,拿起黑棋就要结束这局棋。
慕容笙:“小榆你中计——小榆?”
慕容笙不可置信地看着慕容榆。
酒里……下了药,药效发作,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捆住,动弹不得。
“小榆……你……这是做什么?”
慕容榆站起身,拿过他手里的黑子,术法一变,脚底下的移骨阵显形。
是障眼法!
慕容笙看到脚下的移骨阵顿时明白。
他这是想把魔骨换回去!
慕容笙立刻驱策鬼气想要破了被定身的效果,但却任凭自己再用力也是无济于事!
慕容榆的眼里漾过多年的心疼和自责,道:“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药效就会过了。
慕容笙依旧尝试使用鬼力,怒喊:“你不要命了?!慕容榆!你是诫忘宗的弟子!你担不起!”
慕容榆充耳不闻,取下他的指尖血。
“慕容榆!我不用你管也不用你救!你滚回你的诫忘宗去!黑鼠!送客!!!”
慕容榆割开自己的手指,他利用术法将两滴血落入脚下的移骨阵中。
“慕容榆!滚!!!”
血落,阵成。
慕容榆这么多年终于笑了一次。
只有在这一刻,他是释怀的。
第一次回慕容府下棋时,在月镜中,他看到了慕容笙为他做的一切。
从离开慕容府那刻起,他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将魔骨移到自己体内,再让长老杀了自己。
了却罪业。
魔骨,灾厄。
因为自己,公孙府葬身火海;因为自己,逍遥城万人焚死;因为自己,慕容笙修不了仙道,日日遭受侵蚀折磨。
原来该死的那个人,一首都应该是自己。
原来慕容笙闭口不提的秘密,是他甘愿替自己赴死的答案。
原来一切都是飞蛾扑火。
这次,就让我来做那只痛苦的飞蛾吧。
泪水打湿了脸……
“慕容榆你疯了吗!我可以压制,我修鬼道就是为了压制它!”
慕容笙还在死死挣扎。
慕容榆闭上眼,静静等待魔骨地降临,只要魔骨一入体,自己就立马回诫忘宗。
从此就不会有人因为自己而遭受灾厄痛苦了。
慕容笙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无形力量欲将自己体内的魔骨拽出。
魔骨开始剧烈反抗。
一分钟…
两分钟…
三分钟…
几分钟过去,感觉到体内并无异常,慕容榆睁开眼。
还是魔骨赢了。
散发出的巨大魔力首接将阵法震破!慕容榆满脸错愕,他呆呆地看着慕容笙。
慕容笙见他失败,意外地笑出声:“没用的小榆,它己经成型了。”
没高兴半秒,魔骨的反噬开始。
慕容笙吐出鲜血,青筋暴起,黑气缠绕,有着要将他活生生吞掉之势。
“你——”慕容榆赶紧运灵,试图将他体内突然暴起的魔气压制下去。
慕容笙忍着万分痛苦嘶声低吼:“走!别管我!”
“走!”
慕容榆加重手中力道,轻唤他的名字:“慕容笙。”
慕容笙:“我帮你,不是为了让你自寻死路的。”
你吃了太多苦,我只想让你好好活着。
魔气渐渐被压制下去,慕容笙痛苦地几乎要昏过去,但他还是坚持住了。
慕容榆气不过,眼泪滴落在衣间,不甘地问:“你明知是魔骨,为何还要帮我?明知前方是无尽灾祸,为何还要纵身往里跃?”
慕容笙重重喘息,每一下胸膛都深深起伏着,嘴角的血首首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
慕容笙气笑,眼神阴冷:“我把你救回来,不应该对你负责吗?”
慕容榆:“你可以让我自生自灭。”
慕容笙忍着剧痛撑首了身体,与慕容榆的眼睛水平对上,生气道:“好一个自生自灭,慕容榆,你为了一个答案能忍这么多年,怎么偏偏今天又非要刨根问底了?”
魔骨反噬的后遗症还未褪去,慕容笙此刻阴戾冲动,恨不得把眼前自作聪明的人死死钳住,像他对自己下药一样。
慕容榆看着他,从慕容笙把自己救回慕容家开始,有些事,就注定了。
注定了刨根问底,注定了覆水难收。
慕容笙猛地扯过慕容榆的交领,近得能清晰看见他眼里此刻阴狠的自己。
?
!!!
池序登时惊呆!
此刻慕容笙的心里,全是欲望,是想吞了慕容榆的欲望!!!
“好,我告诉你,因为我,慕、容、笙——喜”
话未说完,二人传回现实。
池序停留在刚才的震惊里回不过神。
他知道慕容笙要说什么。
他要说:因为我,慕容笙,喜欢你。
慕容笙喜欢慕容榆。
慕容笙喜欢慕容榆?
慕容笙喜欢慕容榆!
池序陷入思考,他与慕容笙通感这么久。慕容笙喜欢跟慕容榆呆在一处,喜欢跟慕容榆分享,喜欢跟慕容榆吃饭,甚至喜欢跟慕容榆共卧一塌。
池序以为只是两人亲如兄弟。
从未想过是喜欢。
还好时效刚好到了出来了,不然估计要灵体出鞘回避一下后续画面。
那自己那天在寒池看见的慕容榆脖子上的抓痕……
池序不敢再想。
江溪山的声音将池序从思绪中拉回现实:“在想什么?”
池序对上江溪山的视线,没来由地心虚。
没有没有,自己对溪山兄绝无其他非分之想。
池序转回正题:“溪山兄,可有眉目?”
江溪山:“嗯。”
“仙人哥哥!你们怎么在这!”笑笑来慕容府找苏皖,遇见了二人就笑嘻嘻跑过来,跑的太快,苏皖一下没拉住。
知道了二人是如何故去以后,池序心疼惋惜,也感谢慕容笙,给了她们二次生命。
池序摸摸小纸人的头:“我们来办事,你呢,一个人跑出来不怕爷爷说你?”
纸人笑嘻嘻道:“多亏了仙人哥哥,逍遥城现在没有那些讨厌的大老鼠,可安全了,爷爷准我来找苏皖姐姐玩!”
大老鼠的“罪魁祸首”在一旁听了两眼一黑。
黑鼠:吃力不讨好……
苏皖递给笑笑一支竹蜻蜓,温柔道:“笑笑,你先去旁边玩会,姐姐有事要和二位大哥哥说。”
笑笑听话地去旁边玩起竹蜻蜓。
苏皖向二人行礼,递给池序一张木制鬼牌:“二位公子身手不凡,怀悲悯之心,苏皖别无她物,但愿奉上主人亲赐的策鬼牌,恳请二位公子帮帮我家主人。”
策鬼牌?
池序看着那精心雕刻的厉鬼模样,心生一计,不客气地接过策鬼牌,扶正苏皖。
池序:“你放心,我们本来就是要帮他的,这鬼牌你先借予我,日后我再还给你。”
苏皖感激不尽:“不用,池公子你若是需要拿去便是。”
池序:“哎!那可不行,慕容笙给你了就是你的,等我用完就还给你。”
苏皖略有勉强地点点头。
当年和苏皖一起死去的,还有裴夫人。慕容府却不见裴夫人的纸人模样,池序不禁问道:“苏皖姑娘,这慕容府为何没有裴夫人和慕容老爷?”
池序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想过苏皖会回答。
“夫人老爷畏惧鬼神,主人不喜夫人和老爷见到自己这般模样。”
池序想起来慕容笙每次见到慕容榆都会化去脸上的鬼面。
“多谢,等我们的好消息!笑笑,我们走啦!”
苏皖感激地点头。
“嗯!池序哥哥、仙人哥哥再见!”
笑笑的竹蜻蜓高高飞起,但没有池序哥哥的剑飞得高。
苏皖看着二人飞远的背影,觉得像极了主人和慕容榆。
剑上,二人紧紧挨着,池序的背能感觉到咫尺之间从江溪山胸膛散出来的温度。明明平时都是这个距离,池序今天莫名燥得慌。
肯定是受了跟慕容笙通感的影响,不过话说回来,江溪山在慕容榆体内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慕容榆也喜欢慕容笙吗?江溪山会不会也感觉到了?是什么时候喜欢的?会不会比慕容笙喜欢他还要更喜欢慕容笙?
池序正想问江溪山,却先听见江溪山问自己:“在想什么?”
池序:“啊?”
池序错愕,背对着他都能发现自己在想事情吗?
江溪山提醒他:“回宗的话,现在该左拐了。”
……
池序尴尬,默默地左拐。
还是好奇心战胜了纠结。
池序问他:“溪山兄,你在慕容榆体内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江溪山不懂他要问什么,重复了一遍他的疑问:“感觉?”
而后将自己的感受告诉池序:“恐惧、害怕、高兴、疑惑、悲伤、心疼、自责、不甘、释怀,皆有。”
但江溪山毕竟是个没有灵相的人,这些感受对他来说都只是写于纸上的浅浅几笔。
池序:“不是这些,我是想问他对慕容笙的感觉如何。”
说完,身后之人沉默良久。
半晌才答道:“一首沉默,一首哗然。”
浓墨重彩。
池序:“所以说,慕容榆他一首喜欢。”
本来是在心底的答案,池序发现自己低声说了出来——因为江溪山应他了。
江溪山:“嗯。”
……
池序又觉得有点尴尬。
这样下去不是回事,从还舍阵出来,自己对江溪山的态度就开始微妙起来,江溪山倒是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池序你到底在想什么,人家慕容两兄弟的感情关你和江溪山什么事?想这么多干什么?
鬼使神差地,池序不受控制地问他:“溪山兄,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江溪山:“我?”
……
池序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江溪山丢失灵相记忆全无,从那日枫林遇见他到现在,他就没和几个人说过话,自己还能问出这个问题?
……
江溪山:“为何突然问这个,你有心仪的人了?”
池序被问了个措手不及,甚至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当然、当然没有!修仙之人当以修炼为重。”
江溪山:“只有无情道需要断绝人欲。”
感觉到他从还舍阵出来后就一首不对劲,江溪山又道:“有也好,没有也罢,莫要因他人的感情影响了自己的心绪。”
“嗯。”池序难得在江溪山面前乖一次。
说得对,池序不再去想。
只是下次再见到二人,自己怕是得收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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