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接到班主任电话的时候，正蹲在储藏室门口，手里还攥着那本素描本。
电话铃响得突兀，像是要打破她刚刚被击碎的沉默。
“陈默妈妈？您好，我是李老师。”班主任的声音很稳，但听得出有点正式，“最近陈默的情况您了解吗？”
她愣了一下，手一紧，纸页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什么情况？”她问。
“他在课堂上画画。”
这句话像一根针，扎进她刚缓和的情绪里。
“不是一次两次了，是经常。语文课画、数学课也画，昨天英语课上被我发现，他把单词本边角都涂满了小动物。”李老师顿了顿，“我不是反对兴趣发展，但成绩己经掉到年级七十名开外了。我们班是重点班，这种状态会拖后腿。”
林岚没说话，只是看着地上那个箱子。
箱子上贴着“陈默私人物品”的封条，上面还有她自己写的字——工整、有力，像她在家长群里发消息时的语气。
“我建议您抽空来学校一趟，咱们面对面谈谈。”
她应了声，挂断电话，坐在地上没动。
爸爸从厨房探出头：“怎么了？”
“班主任约谈。”
“哦。”他点点头，又缩回去了。
林岚站起身，拍了拍裤子，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周二下午三点。
她记得那天是周三，公司有个重要会议。
但她还是回复了班主任一条信息：“我会准时到。”
周二中午，林岚请了两个小时假，匆匆赶到学校。
电梯坏了，她只能爬楼梯。
三楼、西楼、五楼……
越往上走，心里越沉。
到了六楼会议室门口，她喘了几口气，整理了下头发，推门进去。
屋里只有一个人，是李老师。
“您来了，请坐。”她递了一杯水过来，“抱歉让您跑一趟。”
“没事。”林岚接过水杯，手指捏得有点紧。
“先说一下陈默最近的表现吧。”李老师翻开文件夹，“课堂纪律松散，作业完成质量下降，考试成绩也不理想。”
林岚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上次月考，他数学才考了67分。”
“我知道。”她低声说。
“我理解家长可能觉得孩子有天赋，想往艺术方向发展。”李老师停顿了一下，“但现实是，这条路太窄了，竞争太激烈。如果文化课跟不上，连艺考都过不了门槛。”
林岚抬起头：“他画画很好。”
“我相信。”李老师点头，“但我看到的是一个学生在课堂上越来越不专注，在同学中也开始有些‘特别’。”
“什么叫‘特别’？”
“就是……大家开始议论他，说他上课总在画画，好像不太合群。”
林岚心里一沉。
她想起刚才上楼时听到的两个学生低声议论：“那个是不是陈默妈妈？听说他最近老上课画画。”
原来，不只是老师注意到了。
“我不是不重视教育。”她忽然开口，“他小时候成绩一首不错，也很听话。”
“青春期嘛，变化大很正常。”李老师翻了翻记录本，“但现在的关键是，我们要帮他回到正轨上来。”
林岚低头看着桌上的会议记录，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字：
“多次提醒无效。”
她咬了咬牙。
“我回去会跟他谈谈。”
“最好能收一收他的兴趣，至少先把学习抓起来。”
林岚点了点头，起身告辞。
走出教学楼的时候，阳光刺眼，她眯了眯眼。
路过教室走廊，她看见墙上贴着一张“优秀作业展”，全是整齐工整的数学笔记——没有一幅画。
她站在那里看了很久。
接陈默放学的时候，林岚首接开车到校门口等他。
他出来时低着头，书包侧袋露出半截彩色铅笔。
她一眼就看见了。
车启动后，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今天班主任找我了。”
陈默没说话。
“她说你上课老画画。”
“我没影响别人。”他声音闷闷的。
“你数学才考了67分。”
“我不喜欢数学。”
“那你喜欢什么？画画？你以为靠这个能考上大学？”
陈默终于抬头看她：“我不是坏孩子。”
林岚愣住。
“你说什么？”
“我不是坏孩子。”他重复了一遍，声音比刚才大了些，“我只是……不想变成一台机器。”
“你还敢顶嘴？”
“我没有顶嘴！”他突然激动起来，“我只是想画画！我想把世界画下来！为什么你们都觉得这是错的？”
“因为你成绩不行！”林岚也吼了起来，“你现在连基本的分数都拿不到，谈什么梦想？”
“那就让我努力啊！”陈默喊道，“别管我画画的事，我自己会努力的！”
“你自己？”林岚冷笑一声，“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跟个坏孩子似的！”
话音刚落，车内一片死寂。
红灯亮起，车子停下。
陈默猛地拍了下车窗，怒吼：“我不是坏孩子！”
随即，他一把推开车门，冲了出去。
“陈默！”林岚赶紧刹车，追下车。
她跑到路边，发现地上掉了一张纸。
捡起来一看，是一幅速写。
画的是她皱眉盯着成绩单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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