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深入了解陈默生前最后的日子,我和林薇开始了隐秘的调查。
我们首先找到了高三(1)班的班主任,一个神情疲惫的中年男人。
“陈默…唉,”他重重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这孩子,最近压力太大了。保送名额竞争激烈,王雪峰老师对他期望极高,竞赛项目又到了关键期…他几乎把自己钉在了实验室里。”
“除了学业压力呢?”我问,“人际关系方面?有没有和谁发生过冲突?”
班主任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冲突…明面上的没有。陈默性子其实有点孤傲,不太合群,专注学业。但…你们知道李锐吧?篮球队那个刺头。他追求苏雅不成,认为是陈默在背后搞鬼,放话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这事儿年级里不少人都知道。还有…”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郑守仁老师,教化学的,你们知道吧?古板得很,眼里揉不得沙子。”
“郑守仁老师?”林薇轻声问,同时翻开了她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
“对。大概一周前,郑老师在实验楼巡视,看到陈默做完实验后,实验台没有按照他的‘标准’一丝不苟地收拾干净,试管架上有一支试管放歪了角度。”
班主任脸上露出一丝无奈,“郑老师当场就发作了,在走廊里当着很多学生的面,把陈默训斥了足足十分钟。说他‘连最基本的实验素养都没有’、‘恃才傲物’、‘不配做青藤的学生’,甚至…甚至说他‘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出大事’。”
班主任的声音带着后怕:“当时陈默的脸,白得吓人,一句话也没反驳,就那么站着听完了。
后来听说,郑老师还去找了王雪峰老师告状,要求取消陈默的竞赛资格,虽然被王老师压下来了,但这事儿对陈默打击不小。那孩子自尊心极强…”
“迟早要出大事…”郑守仁的这句预言,在陈默离奇死亡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刺耳和不祥。
它像一道冰冷的诅咒,萦绕在心头。
告别班主任,我和林薇决定首接会一会这位“古板”的郑守仁老师。他的办公室在实验楼一个僻静的角落,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旧纸张和某种干燥草药混合的古怪气味。
郑老师看起来五十多岁,身材干瘦,背脊挺得笔首,穿着一丝不苟的旧式中山装,头发梳得油亮,每一根都服服帖帖。
他正伏案批改作业,鼻梁上架着厚厚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鹰隼。
听到敲门声,他抬起头,目光扫过我和林薇,没有任何波澜,仿佛早己料到我们的到来。
“沈校医,林同学。”他的声音干涩,缺乏温度,“为了陈默的事?”
“是的,郑老师。”我开门见山,“想了解一下,您最近和陈默同学是否有过接触?比如,关于实验习惯方面?”
郑守仁放下笔,身体微微后仰,靠在硬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指节粗大突出。“接触?”他嘴角向下撇了撇,形成一个严厉的弧度,“我教导过所有学生实验室的规章制度,包括他。规矩就是规矩,是科学严谨性的基石。可惜,总有人仗着一点小聪明就目无纪律。”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射向我:“一周前,我发现他在公共实验三室的操作台一片狼藉,试管、烧杯随意摆放,试剂瓶标签朝里!这是对实验的亵渎!是对科学精神的侮辱!我作为教师,有责任指出并纠正这种散漫的态度!这难道有错吗?”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我们理解您对规范的重视,”林薇适时开口,声音柔和但清晰,“只是,当时陈默同学的反应…”
“反应?”郑守仁冷哼一声,“他一声不吭,但眼神里的不服气我看得清清楚楚!这种态度更危险!我警告过他,做实验如同做人,细节决定成败,不守规矩,迟早要付出代价!这是为他好!”
他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仿佛在强调某种颠扑不破的真理。
“付出代价…”我重复着这个词,盯着他的眼睛,
“郑老师,您当时说‘迟早要出大事’,是否意有所指?或者…您知道些什么?”
郑守仁的瞳孔似乎收缩了一下,随即恢复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规律。实验室安全无小事,任何疏忽都可能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至于其他的…”他拿起笔,重新低下头看向作业本,摆出送客的姿态,“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你们没有其他关于教学规范的问题,我要继续工作了。”
他的态度坚硬如铁,将自己包裹在“规矩”和“责任”的冰冷外壳里,拒绝透露任何可能涉及个人情绪或更深层信息的言辞。
但在他低头瞬间,那镜片后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光芒——是懊悔?是恐惧?还是某种更深沉的…了然?——没能逃过我的眼睛。
离开郑守仁那令人窒息的办公室,压抑感并未消散。
林薇默默地跟在我身边,翻着她的笔记本。
“学长,”她轻声说,“我查到一些关于张伯儿子的事。他叫张强,半年前因为打架被开除。对方是个高二的男生,据说只是推搡了几下,对方就摔倒了,膝盖擦伤。但陈默当时正好路过,他作证说看到张强用藏在袖子里的短木棍击打了对方的腿弯,才导致对方摔倒受伤。因为陈默的证词,张强被定性为‘蓄意伤害’,首接开除。”
“张伯…视陈默为害他儿子前途的仇人。”我总结道。动机足够强烈。
“还有,”林薇的声音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我昨晚又去了一趟旧资料室。在那本《青藤异闻录》里,夹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是三十年前那个死去的学姐,柳青青。”
她停下脚步,从笔记本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用透明袋装好的老照片复印件。
照片上的少女穿着朴素的旧式校服,笑容清浅,眼神明亮,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她的嘴唇颜色正常,与陈默那诡异的樱桃红截然不同。
“重点是这里,”林薇指着照片背景的一角。那是柳青青坐在书桌前拍的,书桌一角,放着一个打开的糖盒,里面散落着几颗包装鲜艳的水果糖。
而在糖盒旁边,赫然放着一小片被揉皱的、亮紫色的糖纸!虽然年代久远,颜色有些失真,但那独特的星空斑点图案,与我们在陈默座椅下发现的那片紫色糖纸,惊人地相似!
一股寒意瞬间从我的尾椎骨窜上头顶。
跨越三十年的死亡现场,出现了同样的物品!这绝非巧合!
“还有,”林薇的声音带着哭腔,“笔记里提到,柳青青死前一周,也曾被当时的教导主任——一个以严厉古板著称的老先生——当众严厉训斥,说她‘心思不正’、‘行为不检’,‘再这样下去,必有灾殃’…
和郑老师训斥陈默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历史的阴影,带着令人窒息的恶意,重重叠叠地压了下来。
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受害者,相似的压迫者,相似的死亡现场。
以及那如影随形的、诡异的紫色糖纸!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急促地震动起来,是老刘打来的,声音带着极度的惊恐和混乱:
“沈…沈医生!不好了!苏雅!苏雅她…她在宿舍楼顶!她…她说她看到陈默了!陈默在向她招手!全身湿漉漉的,嘴唇…嘴唇是樱桃红的!她要跳楼!”
电话那头,传来苏雅撕心裂肺、充满非人恐惧的尖啸:“他来了!他拿着糖!紫色的糖!他要我下去陪他——!”
恐慌,终于冲破了临界点。
致命的方程式,在旧日冤魂的凝视和现实的重压之下,正将又一条年轻的生命推向深渊的边缘。
那紫色糖纸,究竟是死亡的标记,还是怨灵归来的信物?郑守仁那冰冷的“预言”,仅仅是巧合,还是…某种更可怕的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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