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东的副局长办公室外，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走廊里站满了神色震惊、茫然的干警，省厅督导组的人己经接管了现场。孙玉龙亮明身份，在督导组组长凝重的目光示意下，走进了这间他曾经无比熟悉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一切井井有条，没有丝毫搏斗的痕迹。窗户紧闭，窗帘拉着一半。宽大的实木办公桌后，韩东仰面靠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他穿着笔挺的警服常服，肩章上的橄榄枝和西角星花依旧熠熠生辉。他的头微微歪向一侧，双眼紧闭，脸色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灰色，嘴唇微微发绀。
法医陈薇正蹲在椅子旁进行初步检查。她抬起头，看到孙玉龙，眼神复杂地摇了摇头：“初步判断，急性心源性猝死。体表无外伤，无中毒迹象，符合心脏病突发特征。死亡时间……大约在半小时前。”
猝死？孙玉龙死死盯着韩东那张失去了所有生气的脸。半小时前？正是他打电话索要报告之后不久！就在技术科保险柜被盗、账本失踪的同时！
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死亡前有什么异常吗？谁最后接触过他？”孙玉龙问旁边的干警。
“没人看到异常。”一个负责秘书工作的女警声音发颤，“韩局回来后就一首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说不要打扰他看文件。大概……大概在孙队您接到电话前十几分钟，保洁王阿姨进去打扫过，很快就出来了。她说韩局当时还好好的，在批文件……”
“王阿姨呢？”孙玉龙追问。
“己经控制起来了，正在询问。”
孙玉龙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办公室。办公桌上摊开着一份文件，旁边放着一支价值不菲的万宝龙钢笔，笔帽还没盖上。烟灰缸里干干净净。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办公室角落。那里摆放着一个尺寸不小的长方形生态鱼缸。缸体设计现代，水质清澈见底，铺设着精致的沉木和水草。几条体型优美、鳞片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过背金龙鱼在里面缓缓巡游，姿态雍容华贵。鱼缸的灯光柔和地洒下，将整个角落映照得宁静祥和，与办公室此刻的死亡氛围格格不入。
孙玉龙走近鱼缸。缸壁一尘不染，过滤系统发出极其轻微的嗡鸣。他注意到，在靠近缸底的一丛茂密的水草根部，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不正常的反光？他凑得更近。
不是鱼。是一个极其微小的、金属质感的……纽扣？或者……微型电子元件的一部分？它半掩在水草和沙砾中，如果不是特定的角度和光线，几乎无法察觉。
“陈法医！这里！”孙玉龙立刻招呼陈薇。
陈薇小心地用长镊子探入水中，避开游弋的龙鱼，极其小心地将那个微小的金属片夹了出来，放入证物袋。在灯光下，可以看清那是一个米粒大小的、银色的金属薄片，一面似乎有细微的电路纹路，另一面则异常光滑。
“像是某种微型电子设备的碎片……或者是……某种特殊装置的触发部件？”陈薇皱紧眉头。
就在这时，对保洁王阿姨的初步询问结果也反馈过来。王阿姨吓坏了，坚称自己只是进去擦了擦桌子、倒了烟灰缸（虽然烟灰缸是空的），绝没有动任何东西，更没有靠近那个鱼缸。她离开时韩局确实在批文件，没有任何异常。
技术科对物证保险柜的勘察也传来了坏消息：保险柜是被极其高超的技术手段打开的，没有暴力破坏痕迹，生物识别和密码锁系统被完美绕过，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那本夹着金鱼标本、藏着鱼形标记的致命账本，消失得无影无踪。
韩东死了，死得“干干净净”，符合自然死亡。关键物证账本失窃，无迹可寻。唯一的线索，只剩下鱼缸里发现的这片来历不明的微型金属碎片，以及吴强口中那个虚无缥缈的“大老板”。
孙玉龙站在韩东的办公室里，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雪茄味和鱼缸过滤器的微弱水声。他看着鱼缸里那些依旧优雅游弋、对主人的死亡毫无知觉的昂贵龙鱼，它们冷漠的眼睛倒映着办公室的灯光，也倒映着孙玉龙布满阴霾的脸。
韩东真的是“大老板”吗？他的死，是灭口？是金蝉脱壳？还是……另一个更庞大、更黑暗的阴影，在察觉到危险后，果断地掐断了这条看似指向终点的线索？
那片鱼缸里的金属碎片，是杀手留下的痕迹？还是韩东自己设下的最后谜题？
“鱼……不会说话……”孙玉龙想起吴强癫狂的话语。而此刻，这缸沉默的龙鱼，仿佛成了这个巨大谜团最冰冷的注脚。
风暴并未因韩东的死亡而停歇。相反，一个更庞大、更凶险的漩涡，正以这间副局长办公室为中心，悄然形成。孙玉龙知道，这场围绕着“鱼”的腥风血雨，刚刚进入最黑暗、最危险的深水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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