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消毒水的气味取代了机械厂的铁锈与机油味，却驱不散萦绕在众人心头的阴霾。白灵躺在特护病房里，脸色苍白，脖颈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仍在昏睡。医生的话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声带严重受损，恢复可能性极低。即使能说话，声音也将永远沙哑、破碎。“百灵鸟”的歌声，被收藏家残忍地“熨平”了。
老陈站在病房外，隔着玻璃看着沉睡的女孩，拳头捏得死紧。又一个受害者，又一个被毁掉的人生。愤怒和无力感交织。
林不笑坐在走廊冰冷的长椅上，巨大的黑框眼镜滑到了鼻尖。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从通风管道里取出的、装着诡异“声纹标本”的玻璃瓶。冰冷的瓶身贴着掌心，里面那缕扭曲的、凝固的深蓝色布条，像一条僵死的毒蛇。工装裤的碎片……属于那个他们追捕的“工装男”，那个便利店真凶、画廊案的帮凶、绑架白灵的刽子手！
键盘侠的分析报告己经发到了苏打水的平板上：
【键盘侠】：“声纹分析确认！U盘噪音中隐藏了一段极短的、经过多重滤波和调制的摩斯密码！破译内容：’标本即身份。钥匙在旧音。”
“标本即身份……钥匙在旧音……” 苏打水喃喃念着，目光看向林不笑手中的玻璃瓶，“标本指的是这个？身份……工装男的身份？钥匙……旧音？是指白灵以前录制的旧音频？”
林不笑没有回答。他缓缓抬起手，将玻璃瓶举到眼前，对着走廊顶灯惨白的光线。光线穿透玻璃瓶和里面凝固的透明胶质，清晰地映照出布条扭曲的纹理，以及……胶质深处，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被忽略的深色凸起！
那不是一个杂质！形状规则，像……一个微型芯片？！
“芯片！里面有芯片！” 苏打水也看到了，惊呼出声。
老陈立刻转头，眼神锐利：“技术科！立刻！把瓶子安全打开，取出芯片！小心操作！”
技术警员戴着放大镜和精细工具，在众人屏息凝神中，小心翼翼地破开瓶口的特殊封胶，用镊子极其轻柔地将那枚比米粒还小的黑色芯片取了出来，放入便携读取器。
几秒钟后，读取器屏幕亮起。里面存储的不是数据文件，而是一段只有十几秒的、模糊的黑白监控录像片段！
片段显示：背景是一个堆满杂物的昏暗空间（像是仓库后台），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裤和旧工装靴的男人背对着镜头，正在和一个穿着画廊工作人员制服、戴着帽子和口罩的人低声交谈。穿工装的男人似乎将一个信封递给了工作人员。就在他侧身递东西的瞬间，监控角度刚好捕捉到他小半个模糊的侧脸轮廓和……他左手小指上，一个极其显眼的、银色的尾戒！
画面到此戛然而止。
“尾戒！银色尾戒！” 老陈立刻调出画廊案后对所有工作人员的初步排查记录和照片，“快！查所有登记在册和有临时出入权限的画廊工作人员，看谁左手小指戴银色尾戒！或者最近戴过！”
“还有那个模糊的侧脸！” 苏打水立刻道，“键盘侠！能做人像增强和比对吗？！”
【键盘侠】：“片段太短太糊！尽力！需要时间！”
与此同时，林不笑己经拿起了苏打水的平板，快速登录了一个音频分享平台，搜索白灵的账号。“旧音……她成名前上传过很多练习片段和小样……” 他快速翻找着，目光如炬。
很快，他锁定了一个发布于两年前、标题为《雨巷》配音练习的旧文件。播放量很低。他点开播放。
耳机里传来白灵清澈、带着些许青涩的嗓音，演绎着戴望舒诗中的意境。林不笑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地听着，手指在平板边缘无意识地敲击着某种节奏。苏打水和老陈都紧张地看着他。
当音频播放到中段，白灵念到“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时，林不笑猛地睁开了眼睛！他迅速将进度条拉回几秒，将音量调到最大，反复播放那一句。
“听！背景里！” 林不笑将一只耳机塞给苏打水。
苏打水凝神细听。在“雨巷”二字之后，白灵换气的间隙，背景音里似乎夹杂着极其微弱、几乎被忽略的……水滴声？还有……一种非常规律的、低沉的“咔哒……咔哒……”声？像是……老式座钟的钟摆声？！
“水滴声……钟摆声……” 苏打水茫然。
“钥匙！” 林不笑眼神亮得惊人，“‘钥匙在旧音’！这不是密码！是地址提示！水滴声代表什么？潮湿、有水的地方！钟摆声呢？旧式钟表！这城市里，哪个废弃的、或者有老式钟表的地方，符合‘潮湿’、‘有水’的特征？而且很可能和白灵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他脑中飞速检索着白灵有限的公开信息：本地人，家境普通，大学学播音前似乎住在……城北老城区？
“城北！老城区！” 林不笑和老陈几乎同时喊出来！老城区有不少废弃的老建筑，而且很多老房子都有地下室，容易潮湿！有些大户人家旧宅里，还保留着老式座钟！
“查白灵老家的具体地址！她父母或者亲戚家有没有带地下室、有老座钟的房子？或者她小时候经常去的、符合特征的地方！” 老陈立刻下令。
信息很快汇总过来：白灵父母是普通工人，住在新城区公寓。但她己故的外婆，在城北老城区“青石巷”有一栋祖传的老宅！白灵小时候寒暑假常去！那老宅……有一个半废弃的钟楼，里面据说放着一台早己停摆的德国老座钟！而且老宅年久失修，地下室据说有渗水问题！
目标锁定：青石巷27号，白家老宅！
警笛划破午后的宁静，车队风驰电掣般冲向城北老区。青石巷狭窄而幽深，两旁是斑驳的砖墙和紧闭的门户。27号是一栋带着小院的二层青砖小楼，院墙爬满枯藤，院门紧闭，透着一股萧索。
“包围！封锁所有出口！注意！嫌犯可能持有武器，且可能挟持人质！” 老陈迅速部署。狙击手占据制高点，突击队准备破门。
林不笑、苏打水和黄油被留在警戒线外的指挥车旁。苏打水紧张地握着拳头，黄油似乎也感受到肃杀的气氛，安静地蹲坐着。
突然，林不笑的私人手机震动！又是一条未知号码短信：
“第二幕终章：聆听落幕的钟声。林侦探，你比我想象的快。可惜，‘演员’的戏份……到此为止了。游戏进度：40%。期待第三幕的……无声审判。”
落幕的钟声？！
林不笑瞳孔骤缩，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心脏！他猛地抬头看向那栋寂静的老宅，尤其是二楼那个紧闭的、属于钟楼的窗户！
“老陈！小心！可能有……” 他对着对讲机吼道，话未说完——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老宅内部传来！不是爆炸，更像是……重物高速坠落撞击地面的声音！紧接着，一声古老、沉重、仿佛来自幽冥的“咚——！” 的钟鸣声，穿透墙壁，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开来！正是那种老式座钟报时的声音！
“行动！！” 老陈的声音在对讲机里炸响！
突击队瞬间撞开院门和屋门，冲了进去！枪械上膛声、急促的脚步声、破门声交织！
林不笑和苏打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几分钟后，对讲机里传来突击队员急促而压抑的声音：“陈队！一楼安全！二楼……钟楼！发现目标！他……他……”
声音顿住了，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
“他怎么了？！说！” 老陈吼道。
“他……死了！从钟楼内部的木梯上……摔下来了！脖子断了！当场死亡！手里……还攥着这个！” 队员的声音充满了荒谬感。
很快，一张照片传到了指挥车的屏幕上：钟楼昏暗的光线下，一个穿着深蓝色工装裤、旧工装靴的男人以扭曲的姿势倒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身下一滩暗红的血迹正在蔓延。他的左手无力地摊开，小指上，一枚银色的尾戒在昏暗中闪着冷光。而他的右手，死死攥着一把锋利的、沾着新鲜血迹的……反曲刀！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他尸体上方的墙壁上，用鲜血（或是红漆？）画着一个巨大的、尚未完成的哭脸符号！只画了一只扭曲的眼睛和半张咧开的嘴，仿佛在无声地嘲笑！
工装男死了？摔死了？在警方破门而入的前一刻？手里还攥着杀人的反曲刀？墙上还有未完成的哭脸？
这一切，巧合得令人头皮发麻！就像是……被设定好的程序，在完成最后一步后，自动销毁！
老陈脸色铁青地走出老宅，来到林不笑和苏打水面前，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人死了。初步看是意外失足，从年久失修的钟楼楼梯上摔下来，后脑着地，颈椎断裂。死亡时间……就在钟声响起前后。手里那把刀，初步比对，和便利店凶杀案的伤口吻合。他就是我们要找的‘工装男’。”
“意外？” 苏打水难以置信。
“太巧了！” 林不笑的声音冰冷，“收藏家的短信！‘落幕的钟声’！他算准了时间！这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灭口！工装男，只是他用完即弃的‘演员’！”
“灭口？” 老陈盯着林不笑，“证据呢？除了你的猜测和那条无法追踪的短信！现场没有任何他杀的痕迹！楼梯断裂处是自然腐朽！他手里的刀只能证明他杀了人，不能证明别人杀了他！”
“那他墙上的哭脸呢？未完成的哭脸！” 苏打水指着照片。
“可能是他死前挣扎着画的，没画完就死了。也可能是故弄玄虚。” 老陈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一条关键线索就这样断了！死无对证！
林不笑沉默着，看着老宅二楼那扇黑洞洞的钟楼窗户。收藏家的“游戏进度：40%”像冰冷的枷锁。工装男死了，但白灵的嗓子毁了，画廊案的真凶（那个穿制服传递信封的帮凶）还没抓到，“七芒星”的阴影依然笼罩。而收藏家提到的“第三幕：无声审判”……目标又会是谁？
他低头，再次看向手中那个空了的“声纹标本”玻璃瓶。标本里的身份己经“落幕”，但瓶子本身，以及收藏家精准操控时间的手法，又留下了新的谜团。
就在这时，苏打水的平板突然响起刺耳的提示音！是她的社交媒体特别关注提醒！她点开一看，瞬间瞪大了眼睛，脸色煞白！
屏幕上，一个刚刚注册、头像全黑、ID名为“CURATOR”（馆长）的账号，发布了一条新消息，只有一张图片：
图片里，是一份陈旧发黄的警方内部档案袋的封面，档案编号隐约可见，标题赫然是——
“‘七芒星’案关键证人保护计划（部分）”。
而在档案袋的右下角，被人用红笔，画上了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哭脸符号。
消息配文：
“审判，始于真相的尘埃。林侦探，你准备好……面对自己的‘褶皱’了吗？”
林不笑看着那张图片，看着那个档案编号，身体猛地僵住！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击中！那个编号……他认得！那是……属于他七年前那段被刻意埋葬的、最不愿面对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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