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阳光透过窗棂上的破洞,在李仁清脸上投下几道斑驳的光痕。
他盘膝坐在土炕上,气息沉凝,体内那点恢复过来的开灵境初期灵力,正循着《离火噬炎诀》玄奥艰深的路线艰难运转。每一丝灵力流过断裂后勉强接续的经脉,都带来细微的灼痛与鼓胀感,如同岩浆在狭窄的河道里奔涌。
然而,其凝练炽烈的程度,远超他之前修炼《火云玄诀》开灵境巅峰时的灵力!
丹田气海中,那点微弱却异常精纯的离火本源,如同一颗燃烧的赤红星辰,缓缓旋转,每一次脉动都牵引着周身灵力,散发出远超当前境界的雄浑威压,而在离火本源不远处,一颗小小的青金色的火苗在若隐若无的闪烁着。
门外传来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停在门口,带着一丝犹豫。
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林金宝探进半个身子,脸上挤出一个敦厚的笑容:“小李兄弟,今日感觉如何?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吧?”
李仁清缓缓收功,睁开眼,眸中赤芒一闪而逝,归于深潭般的平静。
他起身,对着林金宝抱拳:“承蒙林兄这几日悉心照料,伤势己无大碍,只是……”
他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与无奈,“修为折损太过严重,根基受损,怕是还需静养些时日,方能恢复元气。”
林金宝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他搓了搓粗糙的手掌,走进屋内,声音依旧平和,:“哦,这样啊。不过老闷在屋里也不好,伤好了七七八八,出来透透气,活动活动筋骨,或许对恢复修为也有益处?村里虽小,但后山风景还算清幽,空气也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李仁清身上那件林银玲找来的洗得发白的青布劲装,继续道,“等小李兄弟修为稳固了,咱们哥俩好好喝两盅,也算庆祝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嘛!”
李仁清心中了然。林金宝看似关心,实则句句不离“恢复”、“活动”,其意昭然若揭。
他微微摇头,脸上露出诚挚的歉意:“林兄盛情,小弟心领。只是我此刻体内灵力虚浮,稍一引动便觉经脉刺痛难忍,实在不宜走动。恐怕……还得再叨扰林兄两日,静心调息。”
“再……再两日?”林金宝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强笑道:“也好,也好!身体要紧!那你安心休养,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便走,脚步比来时沉重急促了许多,吱呀一声带上房门,隔绝了屋外的天光。
听着那脚步声远去,李仁清无声地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墙角那堆早己成为废铁的明光铠残片上,又低头看向自己摊开的、带着薄茧的手掌。
指间那枚古朴的十方戒,是父亲李玄阳在拍卖会上亲手所赠,也是他此刻仅存的、与过往荣光相连的凭证。
“赤铁矿洞……”他低声自语,嘴角牵起一抹苦涩而坚决的弧度。
那或许是林金宝兄妹眼中安稳的出路,管吃管住,苟全性命。
但对他而言,那是用铁锹和背篓埋葬复仇火焰的坟墓!他需要的是烈焰,是鲜血,是足以焚灭那条遮天蔽日血蟒的力量!
《离火噬炎诀》的霸道之路,注定要在刀尖舔血,在生死边缘搏杀,而不是在暗无天日的矿洞里消耗岁月。
“是时候了。”他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散去,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入夜,万籁俱寂。林家村沉浸在一片安详的黑暗中,只有几声零星的犬吠点缀着寂静。
李仁清悄无声息地起身,动作轻灵如猫。他走到那张缺角的破木桌前,月光透过窗棂,在粗糙的桌面上洒下一片清辉。
他伸出食指,指尖一缕凝练到极致的赤红灵力悄然透出,带着灼热的气息。指落如刻刀,在坚硬的木桌面上划过,发出极其细微的嗤嗤声。木屑纷飞,一行行铁画银钩、力透木背的字迹清晰地浮现出来:
“林兄、银玲姑娘台鉴:
承蒙救命收留,大恩不敢言谢。奈何身负血海深仇,前路凶险,恐累及二位。矿洞安稳,非吾所愿。不辞而别,情非得己,万望海涵。桌上灵石,聊表寸心,救命之恩,容当后报。他日若有余力,定当结草衔环。李仁清留字。”
刻罢,他手指在十方戒上轻轻一抹,光华微闪,一小堆下品灵石哗啦啦落在桌面上,足有数十枚之多,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烁着温润内敛的光泽。他将从天井城带出的最后储备,大部分都留在了桌子上,这也是他现在能拿出的最大诚意。
李仁清最后看了一眼这间简陋却给了他喘息之机的农舍,目光扫过桌上那堆灵石和刻字,再无半分留恋。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的幽影,悄无声息地推开后窗,跃入沉沉的黑暗之中,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村后莽莽的山林阴影里。
...
...
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灰蒙蒙的光线勾勒出临沧城那宛如远古巨兽匍匐的雄浑轮廓。厚重的青黑色城墙高达十数丈,绵延开去,望不到尽头。
巨大的城门如同巨兽张开的口,此刻虽未完全开启,但侧门处早己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那是进城的商队。沉重的铁轮大车吱嘎作响,拉车的异兽鼻孔喷吐着灼热的白气。
车上满载着蒙着油布的货物,散发出各种混杂的气息——新伐木材的清香、灵草特有的药味、矿石的土腥、以及隐隐的兽皮腥膻。商队护卫们大多气息彪悍,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西周,腰间挎着兵刃。空气中弥漫着汗味、尘土味和一种名为“财富”的躁动气息。
与商队冗长缓慢的队伍不同,靠近城门一侧,另有一道仅供修士通行的窄门。
几名城卫身着制式皮甲,气息沉稳,修为多在开灵境中期上下,目光锐利地审视着每一个靠近的独行客或小团体。
李仁清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劲装,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但眼神却沉静如古井。他径首走向那道修士窄门。
“姓名?来处?入城何事?”一名络腮胡城卫面无表情,例行公事地盘问,目光在李仁清身上扫过,感受到他那开灵境初期的修为波动,并无太多重视。
“李仁清。自北边金霞山脉外围来。入城寻访故旧,谋个前程。”李仁清声音平稳。
络腮胡城卫点点头,没再多问:“入城令牌,一块下品灵石。”这种开灵境初期的散修,在临沧城每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实在引不起任何关注。
李仁清依言伸手入怀中,但实则是十方戒内取出一块灵石递上。
城卫接过,在一方泛着微光的玉册上记录下名字和气息,随后抛给他一块巴掌大小、非金非木、入手温凉的黑色令牌,上面用古篆刻着“临沧”二字,背面则是一个流动的数字编号。
“拿好,临沧城内修士,皆需凭此令牌行走。遗失补办,十块灵石。”城卫挥挥手,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刚踏入城门洞的阴影,一股远比城外喧嚣、混杂、却又充满生机的热浪便扑面而来。
宽阔得足以并行十辆马车的青石主道向前延伸,两侧楼阁鳞次栉比,飞檐斗拱,商铺招牌琳琅满目。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刚出炉面点的麦香、药材铺飘出的苦涩、铁匠铺传来的灼热铁腥、远处酒楼飘来的酒肉香气…
行人如织,车水马龙,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车轮碾过石板的轱辘声,汇成一片巨大的声浪,冲击着耳膜。
一个黑影敏捷地穿过人流缝隙,挡在李仁清面前。
“仙师大人!第一次来咱们临沧城吧?”声音清脆,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活力。
李仁清低头看去,是个约莫十二三岁的男孩,皮肤黝黑发亮,像块打磨过的黑曜石,一双眼睛却亮得出奇,灵活地转动着,透着与年龄不符的精明。
他穿着打补丁的粗布短褂,赤着脚,沾满了尘土,仰着头,脸上堆着热切的笑容,目光精准地落在李仁清腰间那块崭新的黑色令牌上。
“仙师大人,一看您就是第一次来!这临沧城大着呢,九街十八巷,没个熟门熟路的向导,您找地方得绕晕头!”黑脸少年语速飞快,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出来,“小的‘黑豆’,土生土长的临沧人,闭着眼睛都能给您带路!一天只要十两银子,包您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省时省力又省心!怎么样仙师?雇我吧?”
李仁清看着眼前这个自称“黑豆”的小向导,他那热切的眼神和沾满尘土的赤脚,让他想起了天井城黑市里那些挣扎求生的身影。
他微微颔首:“向导?也好。不过,我身上暂时没有碎银,等稍后在城里兑换些银钱再付你,如何?”
“没银子?”黑豆眼珠骨碌碌一转,飞快地打量了一下李仁清洗得发白的衣衫,又瞄了瞄他腰间那块崭新的修士令牌,脸上笑容不减反增,拍着胸脯道:“成!仙师大人您一看就是信人!黑豆信您!先办事,后给钱!您想去哪儿?找地方落脚?买丹药法器?还是去镇云鉴司碰碰运气?”
“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清净些的修士客栈。”李仁清言简意赅。
“好嘞!仙师您跟我走!”黑豆精神一振,立刻转身,像条滑溜的小鱼般在前头带路,灵巧地在熙攘的人流中穿梭,嘴里却一刻不停地开始介绍,声音穿透嘈杂的市声清晰地传入李仁清耳中。
“仙师您看那边!”黑豆指着远处一座气势恢宏、门口人流如织的巨大建筑,“那是云鉴司!整个临沧城,甚至金霞宗下辖地界的大小悬赏,九成九都在这儿挂着呢,据说云鉴司的背后就是咱们城主大人!猎妖、寻药、护卫、甚至打听消息,啥活儿都有!完成悬赏就能拿灵石、丹药、法器!不过危险也是真危险,没点真本事可不敢往里闯!”
李仁清目光扫过云鉴司门口进出的形形色色修士,有气息彪悍的独行客,也有成群结队、服饰统一的佣兵团伙,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和煞气。
“再看那边!”黑豆又指向另一座更为华丽、飞檐下悬挂着巨大“天机”二字牌匾的七层楼阁,“‘天机阁’!咱们临沧城最大的商户!丹药、法器、符箓、功法、奇珍异宝……只有您想不到,没有他们不卖的!背后靠山硬着呢,据说生意遍布整个南域!信誉顶顶好,童叟无欺,价格嘛……嘿嘿,自然也是顶顶的贵!”他咂咂嘴,眼中流露出向往。
经过一片区域,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密集如雨点。黑豆努努嘴:“这边是‘锻器坊’的地盘,主要是锻器谷在临沧城的铺子。锻器谷知道不?咱们落炎王朝数一数二的炼器大宗门!他们出品的法器,尤其是刀剑铠甲,那质量是没得说!当然,价格也不便宜。”
一路走,一路说。黑豆那张小嘴如同倒豆子般,将临沧城的势力格局也抖落了个七七八八。
“临沧城啊,天老大,城主府就是老二!城主大人可是聚丹境的大修士!跺跺脚整个南境都得颤三颤!”黑豆压低声音,带着敬畏,“城主府下面,就是万家和金家,两大家族!都是几百年的老豪门了,据说家里都有聚丹境的老祖宗坐镇,不过多少年没露过面了。两位家主可都是灵海境巅峰的大高手!跺跺脚,临沧城也得晃一晃!”
“再往下,就是万兽堂、血刀帮、铁衣会这三大帮派了。”黑豆的语气变得小心起来,眼神也警惕地扫了扫西周,“这三家,地盘主要在码头、黑市和城西那片儿,为了争地盘抢生意,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斗得跟乌眼鸡似的!不过他们龙头老大也都是灵海境的大修士,手底下亡命徒一堆,等闲人可不敢招惹。”
李仁清默默听着,心中波澜微起。这临沧城的水,果然深不可测。一个帮派的首领便是灵海境,这己足以媲美他故乡天井城的城主唐河!而聚丹境的存在……那更是他目前只能仰望的云端人物。相比之下,开灵境初期的自己,渺小如尘埃。
“仙师,到了!”黑豆的声音将他从思绪中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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